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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約摸二十五六歲年紀,也是在這兒等船的。他見張煌言是今日請客的東道,倒也沒有無禮,只是冷漠地拱拱手:

“崑山歸莊!指教不敢當!我以為,熊文燦雖冒失輕信,可張獻忠詐降也已逾年,期間朝廷沒有任何舉動補救,這難道是熊文燦一個人的過錯麼?若大臣都這般多做多錯,不做不錯,還不給戴罪立功的機會,以後誰還敢為朝廷出謀劃策?”

張煌言靜靜聽完,隨口反駁:“歸兄此言差矣。李、張等賊反覆無常,世所共知。當初崇禎七年,陝西陳奇瑜便吃過這虧,誤信詐降、縱賊出車廂峽絕地,隨後便遭遇反覆。熊文燦此番已有前車之鑑,還重蹈覆轍,下獄問罪也不算冤吧。”

那歸莊聽他拿出陳奇瑜的前車之鑑,一時沒想到怎麼反駁,暫時啞口無言。

不過他旁邊另有一個秀才,看上去年紀相仿,相貌清癯,卻是接過了話頭,侃侃而談:

“張賢弟所言,令人頗受啟發,在下崑山顧絳。愚以為熊文燦縱然罪有應得,但朝廷的處置,著實不是謀國之策。”

張煌言顯然也聽過對方名號,拱手回禮:“原來是亭林兄,正好請教亭林兄高見。”

顧絳也不客氣,直截了當分析道:“熊文燦誤國,屬實確鑿無疑。可如果仔細分辨,不難發現他這兩年招降成功的流賊,先後有七八家之多。

而如今降而復反的,為首隻有張獻忠一人,其他諸賊,一開始還是想要圖個安分的。這說明,熊文燦的眼光至少有七八分準。”

張煌言眉頭一皺,糾正道:“亭林兄所說,似乎與事實不符吧?朝廷邸報明白寫著,羅汝才、均州三營、革左五營,都反了,鄂豫皖一併糜爛。怎能說只有張獻忠死不悔改?”

顧絳卻搖搖頭,他有過目不忘之能,很有把握地如數家珍:“你們讀邸報不仔細,原文明明寫的是‘獻忠反於谷城,劫汝才於房縣,於是九營俱反’。

看出問題了麼?羅汝才確實也反,但有先後之別,因果之故,關鍵在這個‘劫’字。如果朝廷清明、不會亂遷怒猜忌,那些降賊未必會因為‘與我一併受撫的其他流賊復反了’,就聯想到‘朝廷會不會猜忌我也要反’,最後互相猜疑、被逼得不得不反。

由此觀之,朝廷那麼急切拿下熊文燦,是不是增加了其他被熊文燦詔安的流賊的恐懼呢?

張獻忠劫羅汝才、劫革左五營時,說的裹挾之辭是什麼,我不得而知。但以常理度之,多半就是上面這番道理了。所以我才說朝廷的魯莽,助長了賊勢。”

張煌言聽到這兒,一時不知如何反駁,連表弟暗示他的任務,也暫時顧不得了。

他思前想後,暫時只能表示對顧絳的高見非常佩服,想請他喝幾杯、關起門來再好好討教討教。

而在二樓憑欄觀望的沈樹人,心情也是愈發往下沉。

剛才他見張煌言制止歸莊時,還覺得形勢可控,主要是他也沒聽說過歸莊這種無名之輩。

但顧絳出場、並且把張煌言反駁了之後,沈樹人立刻暗叫不妙。

他聽得出來,這顧絳學識非常淵博,而且看問題很辯證,不是易於之輩。

更關鍵的是,這是青史留名的大哲學家——顧絳就是顧炎武啊!

沈樹人額角微微見汗,唯恐形勢徹底失控。

而他旁邊的鄭鴻逵,也是表情越來越難看,最後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忽然開口抨擊:“樓下這位秀才倒是有見識,朝廷可不是卸磨殺驢、伴君如伴虎麼!”

話說到這份上,沈樹人心念電轉,大腦飛速盤算,終於橫下心來。

他知道繼續裝小白糊弄顯得太假了,於是擺出一副剛剛才恍然大悟的樣子:

“世叔為何對熊文燦的遭遇如此不平?啊!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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