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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銀屈膝跪坐在地上,禪衣凌亂地堆疊在她的腳趾邊。她以長髮遮背,閉眼靠在張鐸的手臂上,兩個人都還在喘息,誰也沒有說話。
“你……你為什麼不說話呀。”
張鐸側頭看向席銀,她嘴唇還有些發紅微微地張著,露出幾粒小巧雪白的牙齒。
“你為什麼不把衣服穿上。”
“我……沒有力氣。”
張鐸從新閉上眼睛,卻又聽她道:“你放心,我弄髒的地方我不會放著不管,我歇夠了,就起來擦乾淨。”
這一句話,令張鐸陡然想起了第一次在銅駝道上遇見席銀。
當時,她因為恐懼和害怕,也因為剝刮帶給她浪蕩之心,在他的面前荒唐氾濫。
張鐸覺得她髒得令人作嘔,於是直言誅心。其言語之惡毒 ,嚇得她跪在馬車裡拼命地去擦拭。
如今……
他了挪手,不小心觸碰到了一灘冰冷東西,張鐸分不清楚那是什麼,但他也不想再去細想了。無所了,她是什麼樣的人,他不知嗎
“席銀。”
“嗯。”
“你不髒。”
“你……說什麼。”
“你一點也不髒。”
席銀聽完他的話,半晌沒有出聲,手指摳著他的手臂,肩膀輕輕地抽聳著。
“你在想什麼。”
“在想…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她說著 ,仰起頭望向張鐸:“我也是這副模樣,不知道什麼是廉恥,以為……以為把自己剝乾淨送到你面前,就能得救,結果被你斥得無地自容。”
張鐸低頭看她,她滿身晶瑩若雪,映著觀音像青灰色的陰影。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痛嗎?”
席銀搖了搖頭:“起初有一點,後來……就一點也不疼了。你是一個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呵……”
張鐸笑了一聲:“你以為你這樣講,就能在我這裡長久地活下去嗎?”
“我不是這樣想的。”
“你最初,不就是想活得久些?”
“最初是的。人家給兩個饃饃,我就磕頭。遇到你的時候也是,只要你不殺我,要我怎麼樣都行。我從來沒有想過,我這麼一個人,可以讀書,寫字,修身,養性,甚至可以聽得懂,尚書省,光祿卿他們這些人談論軍政要務。我跟你講……”
她說著說著,眼底泛起了光芒。
“哥哥說,你是個濫殺無辜的人,我覺得不公平,對你不公平,對荊州的將士,以及那些被充為軍糧的女人都不公平,然後,我竟然說了好些話來反駁哥哥,我以前……從來不會的……”
她面上真實的喜悅之色,如同一根又冷,又暖的針,直戳在張鐸的背上,他不想聽席銀繼續說下去,出聲打斷她道
“若我告訴你,我後悔讓你這樣活著呢。”
席銀抿了抿唇:“你後悔,是因為過於蠢笨,經常傷你的心嗎?”
“不是。”
“那是為什麼。”
為什麼?
因為他此生最不能容忍自己生長的軟肋,長出來了。
因為他自信絕不會落敗的局,被人佈下了一顆不定性的危棋。
他如果要永立不敗之地,就應該重新退回暗無天日的孤獨之中,繼續不屑一顧地規戒律世人,繼續壓抑人慾,讓不可描述之地寂寞蟄伏,揮手用抹喉的刀,來和眼前的這個女人絕別。
這是他該做的,可是此時,他卻只是揉了揉她的頭髮,沒有回答她。
席銀也沒有追問,起身撿起地上的抱腹。
“拿過來。”
張鐸突然說了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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