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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消失在道路盡頭,方抬手擦去臉上幾乎凝結成冰的淚,轉身向汝寧城走去。

暗無天日的昏沉之中,聞衡耳邊總有飲泣聲縈繞不去,令他的心臟不由自主地隱隱抽痛。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扶他起來喂水喂藥,一股濃烈的苦澀滋味在舌尖炸開,全部神智旋即都隨著味覺回籠。他右手食指微蜷,終於掙脫夢境,重新睜開了眼睛。

侍衛簡直要喜極而泣:“公子!您可算醒了!”

聞衡這一病如山倒,情況十分兇險,要不是得了救命藥,只怕以他這身子骨就撐不過去了。

他自己倒沒想到這是又一次過鬼門關而不入,只覺得氣虛,稍微動一動就喘得不行,以前總被人說是弱不禁風的病秧子,如今才算真正領教了一回何為病重難行。

他由侍衛攙扶著坐起來,端著一大碗藥湯慢慢啜飲,一邊詢問自己昏迷後諸事:“我暈了多久?”

“少說五個時辰。”侍衛撩起車簾讓他看外頭,“如今已經是下午了。”

白日西斜,外面是陌生的樹林野地,既無城鎮也無村落,唯獨馬車後有個破舊的茅草屋,尚能遮風避雨。聞衡問:“這是哪裡?”

侍衛答道:“屬下也不知道,咱們從汝寧城一直往西走,一路上都是這種荒地,還沒見過有別的村鎮。”

聞衡點點頭,又問:“範揚如何?你們是去汝寧城中買的藥?”

侍衛答道:“範兄換了藥,傷勢已無大礙,比公子醒得還早些。藥是阿雀小兄弟想法子進城弄來的。”

“阿雀?”聞衡經他這麼一提,忽然想起昏迷時隱約哭聲,才意識到周圍好像少了點什麼:“他人呢?”

侍衛便將汝寧城外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對他講了。

聞衡起初還鎮定聽著,直到聽到他臨別時那幾句話,右手重重一哆嗦,藥碗傾倒,潑了小半碗在衣襟上。他連燙都顧不得,驚怒道:“你們把他一個人留在那裡了?!”

“公子!”侍衛忙伸手去扶他的藥碗,慌張解釋道,“是阿雀自己執意要走,絕無任何人逼迫!屬下聽他的意思,是他覺得四處逃亡太危險,好容易有個安定下來的機會,這才決定留在汝寧……”

“不對。”聞衡咬著牙打斷他,“他如果真想留在汝寧城,犯不著偷偷摸摸地走,必定會等我醒來再告別。他除了說在城中看到追兵,還做了什麼?”

侍衛想了一想,猶豫道:“好像也沒別的了……哦,對了!他走前還衝著馬車給您磕了三個頭。”

“……”

猶如一柄重錘從天而降,狠狠砸落在他胸口上,聞衡剎那間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耳畔嗡嗡作響如同蜂鳴,腦海中卻有一句話清晰地不斷迴盪——

那是“阿雀”這個名字誕生的夜晚,聞衡主動坦白了身份,半開玩笑地對他說:“什麼時候你心甘情願跟著我,再來磕頭不遲。”

這句話他記得,阿雀也記得。

他分明是心甘情願,分明是捨不得走,分明是……豁出命來,也要救他一命。

聞衡撂下藥碗,閉眼竭力壓下喉間腥氣,沉聲吩咐:“調頭,回汝寧城。”

這命令下得太過突然,聞衡看起來像是突發失心瘋。侍衛自然不能由著他的性子胡來,再三勸諫,終於把還在養傷的範揚驚動了。

他是習武之人,身體底子比聞衡好,倒是沒他那麼憔悴,只是臉色還有些發白,小心地詢問:“公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阿雀不是自己要走的麼?難道還有什麼別的隱情?”

聞衡沒有作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範揚叫那眼神看得一怔。得知慶王夫婦罹難時,他以為那是世間最深刻的切膚之痛,聞衡此生不會再有更多的痛苦了,可沒想到此時在他的眼睛裡,竟然還有絲絲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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