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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做針線的。
清圓曾問過那邊的祖母,她娘是什麼模樣,那邊的祖母眼神悠遠,拿手比了比,“這麼高的個頭,長得俊眉修眼,和你一樣。”
她母親在陳家只停留了八個月而已,多年後陳家祖母回憶起來,只記得她坐在紫藤架子下,整日愁容滿面的樣子。
“壞的人大多頭子活絡,一處營生斷了,自去找另一處營生,哪裡會在一棵樹上吊死。你孃的病是愁出來的,會發愁的,多是老實人”所以說她母親下毒殺人,陳家祖母是無論如何不相信的。
殺人豈是小事,輕易會被人拿住把柄的,未必有膽子行兇。起初清圓揹負著母親的罪孽,心裡有愧,抬不起頭來,但漸漸她覺得不是這樣,太多地方說不通,她不該輕易替她母親認罪。所以謝家要人,她就回來了,他們給陳家老夫婦一筆可觀的銀子,作為十四年代為撫養的酬金。她看見陳家祖父母臉上的淚,謝家人不懂,十幾年的感情,哪裡是用錢能夠結算的。
她暗暗下過決心,等將來做成了她想做的事,一定回來孝敬二老。這世上真正對她好的只有陳家祖父母,謝家三番四次登門討人,不過是為了借她的運數保家宅太平罷了。自小沒有盡過心,尋回來也是丟在一旁,她至今沒有見過父親,連清圓這個名字,都是老太太隨意取的。
清圓,清是排了輩兒,圓字是為圓滿,老太太只一句話,“回來就好”。她對這個名字倒也接受,畢竟身體裡流的是謝家的血,她從不和自己較勁,也從不憎恨自己是謝家子孫。不過她在踏進這所宅邸之前,另有一個叫了十四年的名字,陳家祖父母管她叫雲芽。白膩膩軟綿綿的雲絮上長出了兩片嫩葉子,想起來也是極可愛的。
她只管思量那些,抱弦卻在琢磨知州夫人的來意,“料著是要給府裡的姑娘做媒了,不知這回衝的是哪位。”邊說邊瞧她,“四姑娘,咱們也預備起來吧。”
清圓聽了,並沒有什麼反應,自己探身在笸籮裡翻找,問早上的那個花樣子擺在哪裡了。
抱弦對她的事不關己有些著急,原本謝家就不是久留之地,如果能找個好人家,配一門好婚,也不失為一條出路。她越性兒把笸籮推遠了些,“我的姑娘,您聽見奴婢的話沒有?”
清圓夠不著了,噯了聲表示不滿,站起來重又把笸籮拉了回來,嘴裡曼應著:“我年紀還小,急什麼?上頭三個姐姐都沒定親,哪裡輪得著我。”
“那也未必。”抱弦說,“升州這麼大的地方,每一處的規矩都不同,有的講究論資排輩說親事,橫塘卻不是。像家裡有幾位歲數相當的姑娘,不拘哪個先定親都不礙的。尤其官宦人家,找見門當戶對的不容易,橫豎只要說合成,肉先爛在鍋裡,不論其他。”
清圓依舊一笑,她心裡頂頂明白,但凡有好的,無論如何輪不到她。謝家接她回來,可不是為了給她張羅親事,她的功能是鎮宅,必要的時候還能拿來當祭品,換平安。
當然了,她屋裡的丫頭向著她,這是人之常情,其他各房怎麼議論她,她也知道。有人覺得她答應回來,無非是為巴結一個官家小姐的出身,他們暗裡捂著嘴竊笑,笑她眼皮子淺,不知處境險惡。可他們想不到,她回來絕不是為了認謝紓做爹,她是為了她母親。一個已死的人,直到今天還揹著殺人的罪名,她要查出真相來,不管最後結果如何,都該明明白白的。
“我眼下只要留在謝府,哪兒都不去。”她的手指在銅剪上慢慢撫摩,慢慢地說,“這會子出去了,豈不辜負我的初衷麼。”這一個月,多少刁難都忍過來了,還有什麼理由退卻?
抱弦懂她的心思,便也不再說什麼了,偏頭穿過支摘窗看外面的院子,雨勢好像小了些,到處瀰漫著濛濛的雨霧。這樣天氣,院裡人又少,愈發顯得淡月軒淒涼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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