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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哭鼻子,可是食言而肥了。」
周翡背一把百十來斤的刀不算什麼,背著個手長腳長的人卻不大得勁,十分吃力,咬牙道:「閉嘴!」
謝允一隻手繞到她身前,在她臉上摸索片刻,果然沒有摸到一點濕意,便笑道:「好,美人,我就喜歡你這幅到死如鐵的心腸……你先放我下來,我想跟你說幾句話。」
周翡不理他。
謝允便自顧自地摟住她單薄的肩膀,恍惚間,覺得自己嗅到了一點非常淺的花香,同她脖頸間皂角的氣息混在一起,混成了一種非常特別的味道,是潔淨又素淡的甜味。
他有一點出神,然後緩緩地說道:「趙家的江山,傳到我祖父那一輩……也就是先帝那裡,便四面漏風了,很多東西積重難返,偌大一個社稷,就好似個行將就木的老東西,搖搖欲墜,我祖父是個生不逢時的皇帝,做夢都想走出一條中興之道,他夙夜以繼、勤政乃至積勞成疾……一意孤行地在朝中強行推行他異想天開的新政,殺了不少擋路的人。」
「以至於他在位時,先後有兩位藩王叛亂,流民泛濫成災……宗室、權臣,沒有一個與他一條心。我爹六歲便受封太子,在東宮住了大半輩子,是個溫和懦弱的人,他只知先帝有錯,卻不知錯在何處,想要勸解,又不敢違抗君父、仗義執言,每日來回在先帝和朝臣面前和稀泥,每每回到東宮都是一臉苦悶,弄那些個風花雪月的東西聊以澆愁,文不成武不就,連個跟在他身邊陪讀的小太監都不如……趙家氣數盡了。自此輿圖換稿,王孫南渡,也是情理之中。」
「阿翡……」謝允伏在她肩上,原本搭在一起的手沒了知覺,不知不覺地垂了下來,他喃喃道,「我方才說的,凡人也同江山一樣,很多事情,譬如生老病死……既然已經註定,便是人力所不能及……」
周翡大聲道:「不用說了,我不相信!」
周以棠臨走的時候,將強者之道牢牢地釘進了周翡的心裡,每每她遇到邁不過的坎,便總覺得是因為自己無能。
這是少年人意氣風發時的想法。
而突然之間,她發現不是這樣的,哪怕你有飛天遁地之能,也總會有一些東西是註定求之不得、註定束手無策的。
周翡心裡隱隱明白了這一點,卻實在不甘心承認,只好欲蓋彌彰地大聲反駁。
謝允何等聰明,聞絃音知雅意,立刻便從她這「不相信」中聽出來,她其實已經信了。
當他四方浪跡,流落在某個不知名的客棧中,獨坐於孤燈下時,謝允曾無數次地幻想過自己會死在何時何地,又該葬在哪裡才能魂歸故里,總是想著想著,便不由悲從中來。
此時,謝允終於感覺到了將至的大限,他心裡卻突然很平靜。
他不再搜腸刮肚地回憶逐漸想不起來的舊都,也不再惦記繁花似錦的金陵,甚至沒去想自己從小長大的師門。
舊都真的是故鄉嗎?
朱顏已改的雕欄玉砌,除了不甘的懷想,還能算故鄉嗎?
「阿翡……」謝允說道,「以前同你說,要你做端王妃的話,是與你鬧著玩的,不當真……」
周翡硬邦邦地說道:「別做夢了,誰說要給你做……」
「因為我也不想做什麼『端王』。」謝允道,「跟那曹胖子一個封號,縱然比他英俊瀟灑,也沒什麼光彩的。」
「我想跟你去四十八寨,去個……隨便什麼的地方,生成個山野村夫,死成個山鬼林魅,閒了就氣你,捱打就跑,跑個十天半月,等你氣消再回來,整日受氣也沒有怨言……」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含混得連自己也聽不清,好似化在了自己描繪的夢境裡。
樹林在晚風中「嘩嘩」作響,夜色錯落而綿長。
謝允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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