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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放學回來,發覺白色的連衣裙已經fèng好了,只是裙子上多了一圈紫色的荷葉邊。
&ldo;這種配法是死‐‐人‐‐色!&rdo;我說。&ldo;妹妹,媽媽沒有其他的布,真的!請你不要傷心,以後等媽媽有錢了,一定給你別的顏色衣服……&rdo;母親一面說一面拿起新衣要給我套上試試看,我將手去一擋,沉著臉說:&ldo;不要來煩!還有算術要做呢!&rdo;母親僵立了好一會兒,才把衣服慢慢的擱在椅背上。
姐姐是溫馴又孝順的,她穿上與我一模一樣的新衣,不斷的拿一面小鏡子照自己。我偷看那件衣服,實在也是不太難看,心裡雖然比較泰然,可是不肯去試它。
姐姐告訴我,母親的同學嫁的都是有錢人,那天去開同學會,我們小孩子會有冰淇淋吃。在那以前,吃過冰棒、仙糙冰、愛玉冰,可是沒有吃過真的冰淇淋。姐姐說,在大陸我們家每年夏日都吃那東西的。我總不能有記憶。
母親的同學會訂在一個星期天的午後,說有一個同學的先生在公家機關做主管,借了一輛軍用大車,我們先到愛國西路一個人家去集合,然後再乘那輛大汽車一同去碧潭。
那時候,我乘過十二路公共汽車,還有三輪車。上學是用走路的。每年一度的旅行也是全年級走路,叫做‐‐遠足,是不坐車的。
星期天我照例要去學校,姐姐在二女中,她可以放假。母親說,那日仍然要去補習,到了下午兩點正,她會帶了姐姐和新衣服來學校,向老師請假,等我換下制服,就可以去了。為了那次的出門,母親低著眼光跟大伯母講過一兩次,大伯母一次也沒有答理。這些事情,我都給暗暗看到眼裡去。這一回,母親相當堅持。
等待是快樂又緩慢的,起碼母親感覺那樣。那一陣,她常講中學時代的生活給我們聽,又數出好多個同學的姓名來。說結婚以後就去了重慶,抗戰勝利又來到了臺灣,這些好同學已經失散十多年了。說時窗外的紫薇花微微晃動,我們四個小孩都在屬於二房的一個房間裡玩耍,而母親的眼神越出了我們,盯住那棵花樹又非常遙遠起來。
同學會那個清晨,我很早就起來了,趁著大人在弄稀飯,一下就把自己套進了那件並不太中意的新衣服裡面去。當母親發覺我打算不上學校,就上來剝衣服。我仍是被逼換上制服背著書包走了。姐姐陪我一路走到校門口,講好不失信,下午兩點鐘會來接,一定會來接的。我不放心的看了姐姐一眼,她一直對我微笑又點頭。
中午吃便當的時候天色開始陰沉,接著飄起了小雨。等到兩點鐘,等到上課鐘又響過好一會,才見母親拿著一把黑傘匆匆忙忙由教務處那個方向的長廊上半跑的過來。姐姐穿著新衣服一跳一蹦的在前在後跟。
很快被帶離了教室,帶到學校的傳達室裡去換衣服。制服和書包被三輪車夫,叫做老周的接了過去,放在坐墊下面一個凹進去的地方。母親替我梳梳頭髮,很快的在短髮上札了一圈淡紫色的絲帶,又拿出平日不穿的白皮鞋和一雙新襪子彎腰給我換上。
母親穿著一件旗袍,暗紫色的,鞋是白高跟鞋‐‐前面開著一個露趾的小洞。一絲陌生的香味,由她身上傳來,我猜那是居家時絕對不可以去碰的深藍色小瓶子‐‐說是&ldo;夜巴黎&rdo;香水的那種東西使她有味道起來的。看得出,母親今天很不同。
老周不是我們私人家的,他是在家巷子口排班等客人的三輪車夫,是很熟的人。我和姐姐在微雨中被領上了車,位置狹窄,我擠在中間一個三角地帶。雨篷拉上了,母親怕我的膝蓋會濕,一直用手輕輕頂著那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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