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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想,每個地方都去一下誠意不夠,不如一個也不去。

電話道歉,朋友們當然大呼小叫了一場,也就放了我。我再度去檢查了一下門鎖,連那串鐵鏈也給它仔細扣上。窗子全關,窗簾拉上,一屋的明暗裡,除了寂寂之外,另有一層重重的壓迫逼人。

我將電話筒拿起來放在一邊,書桌上讀者的來信疊疊理清全放進衣箱裡去。盆景搬去沖水,即便是後面三樓的陽臺,也給鎖了個沒有去路。

然後我發覺這兩幢裡面打通的公寓已成了一座古堡,南京東路四段裡的一座城堡。我,一個人像十六世紀的鬼也似的在裡面悄悄的坐著啃指甲。

回臺時帶的夏天衣服沒有幾件,迦納利群島沒有盛夏,跟來的衣服太厚了。

那次迪化街上剪了兩塊裙子布,送去店裡請人做,拿回來卻是說不出有什麼地方不合意,雖然心中挑剔,當時還是道謝了,不敢說請人再改的話,畢竟人家已經盡心了。一向喜歡做手工,慢慢細細的做,總給人一份歲月悠長,漫無止境的安全和穩當。

我趴在地毯上,將新裙子全部拆掉,一刀一刀再次剪裁,針線盒中找不到粉塊,原子筆在布的反面輕輕細細的畫著。

原先收音機裡還放著音樂,聽了覺得外界的事物又是一層騷擾,拍一下給它關掉了。

說是沒有耐性的人,回想起來,過去每搬一次家,家中的窗簾便全是日日夜夜用手fèng出來的。

最愛在晚飯過後,身邊坐著我愛的人,他看書或看電視,我坐在一盞檯燈下,身上堆著布料,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閒話,將那份對家庭的情愛,一針一針細細的透過指尖,fèng進不說一句話的簾子裡去。然後有一日,上班的回來了,視窗飄出了簾子等他‐‐家就成了。

有一年家裡的人先去了奈及利亞,輪到我要去的前一日,那邊電報來了,說要兩條短褲。

知道我愛的人只穿斜紋布的短褲,瘋了似的大街小巷去找,什麼料子都不肯,只是固執而忠心的要斜紋。

走到夜間商店打烊,腿也快累斷了,找到的只有大胖子穿的五十四號,我無可奈何的買下了。連夜全部拆開剪小,五十四號改成四十二號,第二日憔悴不堪的上飛機,見了面衣箱裡拿出兩條新短褲,自己撲倒在床上呻吟,細密的針腳,竟然看不出那不是機器fèng出來的東西。

fèng紉的習慣便是這麼慢慢養成了,我們不富裕,又是表面上看去樸素,其實小地方依舊挑剔的人,家中修改的衣物總是不斷的。

難得回到自己的國家來,時間緊湊,玩都來不及才是,可是這生活少了一份踏實和責任,竟有些迷糊的不快樂和茫然。天熱得令人已經放棄了跟它爭長短的志氣。冷氣吵人,電扇不是自然風,窗子不肯開,沒有風吹進來。

整整齊齊的針腳使自己覺得在這件事上近乎苛求,什麼事都不求完美的人,只是在fèng紉上付出又付出,要它十全十美。而我,在這份看來也許枯燥又單調的工作裡,的確得到了無以名之的滿足,踏踏實實的fèng住了自己的心。

開始fèng裙子是在正午父母離家時間,再一抬頭,驚見已是萬家燈火,朦朧的視線裡,一室幽暗,要不是起身開燈,那麼天長地久就是一輩子fèng下去都fèng不轉的了。

深藍底小白點的長裙只差荷葉邊還沒有上去,對著馬上可以完工的衣服,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喜悅。這便有如旅行一般,眼看目的地到了,心中總有那麼一份不甘心和悵然。

夜來了,擔心父母到了什麼地方會打長途電話回來,萬一電話筒老是擱著,他們一定胡思亂想。當然知道他們擔心什麼,其實他們擔心的事是不會發生的,這便是我的艱難了。

剛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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