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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完了一趟,我什麼也沒得著,他卻抬出一整面雕花的木門來送荷西,這麼好的東西別人為什麼丟掉實在是想不透。
我的拾荒朋友回到瑞士之後不久,他的另一個哥哥開車穿過歐洲再坐船也來到了迦納利群島。這一次,我的朋友託帶來了一架貨真價實的老式瑞士鄉間的運牛奶的木拖車,有三分之二的汽車那麼長,輪子、把手什麼都可以轉。它是綁在車頂上飄洋過海而來的一個真實的夢。我驚喜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接著,一本淡綠封面,精裝,寫著老式花體英文字母,插畫著精美鋼筆線條畫的故事書《威廉特爾》輕輕的又放在我手裡,看看版本,竟是一九二○年的。
這兩樣珍貴非常的東西使我們歡喜了好一陣,而我們託帶去的回報,是一個過去西班牙人洗臉時盛水用的紫銅面盆和鑲花的黑鐵架,一個粗彩陶繪製的磨咖啡豆的磨子,還有一塊破了一個洞又被我巧妙的繡補好了的西班牙繡花古式女用披肩。當然,這些一來一往的禮物,都是我們雙方在垃圾堆裡掏出來的精品。
拾荒不一定要在陸上拾,海里也有它的世界。荷西在海里掏出來過腓尼基人時代的陶甕,十八世紀時的實心炮彈、船燈、船窗、羅盤、大鐵鏈,最近一次,在水底,撿到一枚男用的金戒指,上面刻著一九四七年,名字已被磨褪得看不出來了。海底的東西,陶甕因是西班牙國家的財產歸了加地斯城的博物館,其他的都用來裝飾了房間,只有那隻金戒指,因為不知道過去是屬於什麼人的,看了心裡總是不舒服,好似它主人的靈魂還附在它裡面一樣。
拾荒賠本的時候也是有的,那是判斷錯誤拾回來的東西。
有一次我在路上看見極大極大一個木箱,大得像一個房間,當時我馬上想到,它可以放在後院裡,鋸開門窗,真拿它來當客房用。
結果我付了大卡車錢、四個工人錢。大箱子運來了,花園的小門卻進不去。我當機立斷,再要把這龐然大物丟掉,警察卻跟在卡車後面不肯走,我如果丟了,他要開罰單,繞了不知多少轉,我溜下車逃了,難題留給卡車司機去處理吧。第二天早晨一起床,大箱子居然擋在門口。支解那個大東西的時候,我似乎下決心不再張望路上任何一糙一木了。
前一陣,荷西帶了我去山裡看朋友,沿途公路上許多農家,他們的垃圾都放在一個個小木箱裡。
在回程的路上,我對荷西說:&ldo;前面轉彎,大樹下停一停。&rdo;
車停了,我從從容容的走過去,在別人的垃圾箱內,捧出三大棵美麗的羊齒植物。
這就是我的生活和快樂。
拾荒的趣味,除了不勞而獲這實際的歡喜之外,更吸引人的是,它永遠是一份未知,在下一分鐘裡,能拾到的是什麼好東西誰也不知道,它是一個沒有終止,沒有答案,也不會有結局的謎。
我有一天老了的時候,要動手做一本書,在這本書裡,自我童年時代所撿的東西一直到老年的都要寫上去,然後我把它包起來,丟在垃圾場裡,如果有一天,有另外一個人,撿到了這本書,將它珍藏起來,同時也開始拾垃圾,那麼,這個一生的拾荒夢,總是有人繼承了再做下去,垃圾們知道了,不知會有多麼歡喜呢。
黃昏的故事‐‐永遠的夏娃
我喜歡漫遊,也喜歡黃昏和黑夜交接的那一段時光。
我們現在的家,座落在一個斜斜山坡的頂上。前面的大玻璃窗看出去,星羅棋佈的小白房在一脈青山上迤邐著築到海邊。
廚房的後窗根本是一幅畫框,微鳳吹拂著美麗的山谷,落日在海水上緩緩轉紅,遠方低低的天邊,第一顆星總像是大海里升上來的,更奇怪的是,牆下的金銀花,一定要開始黃昏了,才發出淡淡的沁香來。這時候,一天的家務差不多都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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