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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罪,是因朝中流傳他勾結突厥的傳聞。可是我長於西域,大漠上的人都知道,百里都護三次平定戰亂,為大曆立下汗馬功勞。這樣的人,如果有心勾結突厥,如今焉有安西都護府的存在?百里濟一門獲罪,只剩下我一人,既然我還活著,就不能讓父母白死。”
簾後人靜靜聽完,對她的直言不諱不感到驚訝,唯一奇怪的是從她的語氣裡品咂不出任何憤怒。沒有刻骨的恨,甚至連眉毛都未蹙一下,那她的執著又從何處來?他緩緩嘆了口氣,“百里都護確實可惜,但五世而斬,是許多開國功臣難逃的宿命。倒不如想開些,今日刀俎,明日魚肉,你不動手,自有他人代勞。”
蓮燈不聲不響,心裡明鏡一樣透亮。百里氏祖上隨太/祖征戰,曾經是太/祖皇帝最倚重的武將。百里氏子孫驍勇善戰,衣缽傳到百里濟這代,正好是第五世。第五世,彷彿是所有望族的坎。經過了一輩又一輩的積累,沒有敗落便有功高蓋主的嫌疑,後果當然很嚴重。
百里都護每戰大捷,當常勝成了習慣,偶爾的失手反倒不能被容忍了。三年前在一次對抗突厥的戰爭中失利,求援不得,欲退入關內。皇帝震怒,鎖閉陽關,將八千兵馬遺棄在茫茫戈壁上。她不能想象他遭遇到怎樣的打擊和痛苦,但是他奇蹟般地紮下了根,擊退突厥大軍,一度將戰線延伸至波斯。
戰敗是恥辱,戰勝了又無法理解。朝中養尊處優的大腦被富貴浸泡得發脹,所有的不合常理必定都有詐。如果不是突厥人放他一馬,他怎麼能夠活下來?遂有人上疏君王,誅殺百里濟於碎葉城,開國功臣世襲的榮耀也到此為止了。
也許每個人都有難以逃脫的劫數,蓮燈聽了個大概,自己可以將前因後果串聯起來,以旁觀者的角度,扼腕但冷靜。
可是她不太相信因果報應,也沒有那個耐心去等。
“與其指望別人,不如靠我自己。我時間有限,辦完了要立刻回敦煌。阿菩一個人在鳴沙山,我放心不下。既然到了長安,也沒有無功而返的道理。”她拱了拱手,“我此來一則向國師道謝,二則是道別。叨擾了兩日,也該告辭了……”
殿外風漸起,細雪翻卷著掃到廊下,掃進殿裡來。她站在那裡一板一眼地說話,突然分了心。轉過眼看垂簾,飄飄拂拂的,隨時一陣驟風就掀起來半幅。
看見國師的袍角了……她畢竟年紀不大,表面穩重老成,其實心還是孩子的心。國師不露面,就像只貼出謎面,沒有公佈謎底一樣。她有一探究竟的慾望,但還是勉強斂起神,打掃了下喉嚨繼續道:“自入長安以來,先後與雲麾將軍及尚書省兩位堂官有過交集,日後我在外會多加留意,定不給神宮招致麻煩,請國師放心。”一面說,一面微微彎下腰,心裡希望風大點、再大點……
看見國師佩在襟上的鎏金球型香囊了,她一陣雀躍。那香囊別緻,精巧到每一個圓弧的鏤空銅雕,與他一塵不染的襴袍相得益彰。不多奢華,但是有種直擊人心的力量。
簾內人大概對她未太留意,聽了她的話,淡然道:“長安不比敦煌,風雪太大寸步難行,待雪停了再走不遲。王朗既然讓你來神宮,我也不能有負舊友所託,若遇見什麼麻煩,告知盧長史就是了。”
蓮燈口中應是,卻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她的注意力全在紗幔上,風帶著戲謔,總是隻差半點,又徐徐落回去。她不死心,順著簾腳的走勢越躬越矮,最後半側著腰,幾乎要撞到抱柱上。
簾內人掖起廣袖,依舊平靜看著她。到剛才為止,她的所言所行都合乎少年老成的規範,沒想到過了半盞茶,竟成了這樣。所以孩子就是孩子,容易被一樣東西分散注意力。也或者是對王朗過於信任,太上神宮讓她覺得很安全吧!
他鬆開兩手側過身,風從他背後獵獵而過,捲起面前的紗幔。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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