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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是個沒受過什麼教育的中年婦女,說話很不講究,但一針見血,她說:“離家出走了誰來養活你?你打算去路邊要飯嗎?”
江曉媛當時還小,針對這句話展開了豐富的聯想,連要飯的悲慘細節都想象出來了,躲在被子裡偷偷哭了三天,衍生出了無數不靠譜的假設——
萬一父母離婚了,誰也不要她怎麼辦?
萬一父母出意外了,以後沒人養活她了怎麼辦?
萬一他們倆再生一個小孩,不喜歡她了怎麼辦?
每次一想,她必定悲從中來,大哭一場,惶惶不可終日一番,還曾經暗下決定,真有那麼一天,她一定先行去死,省得活受罪。
後來她長大了,不再胡思亂想,然而恐懼卻沒有消失,當她身無分文地落在舉目無親的陌生世界裡,近乎“要飯”的時候,她發現曾經無數次噩夢裡出現的事全都成了真。
而她終於沒有去死,像只跳蚤一樣上躥下跳地活了下來。
“蔣老師,你是想一直在那跪著,還是自己走下來?”江曉媛把聲音放得更輕緩,“工作室的裝修方案我已經基本做出來了,可是你才是大股東,它需要你來最後敲定,很多事我做不了主,能麻煩你從樓梯上走下來,出來管一管正事嗎?”
江曉媛:“是你自己說這個工作室無論如何都要成功的,你打算食言而肥?”
她每一句話落地,蔣博茫然的目光就會聚攏一點,像是有人把他的魂魄一點一點地塞回行屍走肉的肉體裡。
江曉媛最後一個字話音落下,整個屋子裡靜默了幾秒,蔣博卻忽然動了。
他緩緩地拉下了帽簷,邁開腿,竟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你站住!”範女士瞳孔皺縮,猝然尖聲咆哮,“蔣博,我是為了誰?誰把你從孤兒院領出來的?誰給你吃了第一口熱飯?誰給你的名字、身份、地位?你以前對我說過的話都是假的嗎?是不是你自己說的‘一輩子也不離開我’?你要忘恩負義嗎?”
她額角的青筋根根暴起,整個人面容扭曲,江曉媛替她精雕細琢過的五官已經移了位,她好像個畫皮女,即將撩起麵皮,露出滿口裡出外進的大獠牙。
江曉媛對她的爆發和歇斯底里喜聞樂見——因為像她們這種人,都只有處於完全劣勢的情況下才會露出自己猙獰的一面,好比打遊戲裡遇見的boss,只剩一層血皮的時候才暴走。
同時,她也不免有些膽戰心驚,因為擔心此人暴走後有過激行為。
江曉媛知道自己是個純種的嘴炮,只能文鬥,武鬥只有撲街的份,她瞥了一眼無風自己也要搖晃搖晃的蔣博,心裡憂慮地說:“萬一動手,這貨可能指望不上吧?”
江曉媛本來準備好了在範女士開始歇斯底里的時候再來火上澆油,這一猶豫,錯過了時機,可是蔣博卻忽然開了口。
他垂落的目光望向地面,認認真真地走著樓梯,頭也不回地輕聲說:“我將來會給你養老的。”
蔣博在這間房子裡,像一個法術被封印的幽魂,一直都默不作聲,看著他可怕的養母和已然頗有潑婦風采的江曉媛明爭暗鬥,此時他突然出聲,另外兩個人卻一時安靜了下來。
江曉媛皺了皺眉——怪不得,當初她那麼蹩腳,什麼都不會,常識也沒有,蔣博竟然還肯每月自己掏腰包補貼工資,給了她一個月的試用期,蔣太后張牙舞爪之下,說不定本質是個聖母白蓮花。
範女士卻在短暫的震驚後緩了過來,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深深地吸了口氣,想要挽回敗局。
範女士:“你認識的那些人,你的幾個大客戶,還不都是我介紹的?現在你從學校裡辭職自己開工作室,需要依仗的是誰?你自己要想清楚。沒有我,那些蝦米小魚的小客戶能養活得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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