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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上活兒撂下,那兒王爺傳呢,跟著過去磕頭吧!”
定宜直起身四下看,她師父和師哥都回衙門去了,這兒只剩下她和幾個雜役,抽冷子說王爺傳她,估摸著是剛才鶴頂血的事兒闖禍了。心裡有點生怯,可是既發了話,不去又不行,只得應個嗻,低著頭,垂著兩手,腳下一溜小跑上了監斬臺跟前。
菜市口地方不大,監斬臺佔了道兒,大約人要散了,兩頭停著幾頂竹絲亮轎。定宜不敢抬頭看,只聽一遞一聲客套寒暄,全是官話和場面話。
她也不言語,悄悄在一旁靜待,侍衛過去通報了,一會兒又折回來,上手就往外拉扯。她心裡沒底,跌跌撞撞跟著走,一直給拉到了兩抬轎子中間,侍衛惡形惡狀推她個趔趄,“等著,一會兒王爺有話要問。”
她嘟囔了聲,“我也沒做錯什麼,這不是為了當差不出岔子嗎!問話,問什麼話呀?”
橫豎這回凶多吉少,安靈巴武頭都砍了,那位王爺還這麼不依不饒的,怕不是個好糊弄的主兒。
扒著轎沿往臺子上看,已經到了拱手話別的當口。順天府尹她是認識的,可惜人家往那頭去了,遠水救不了近火。傳她的不知是位什麼王爺,她偷著瞄一眼,兩隊侍衛簇擁著鳳子龍孫過來了,她胸口跳得砰砰的,有種大難臨頭的預感。這時候來不及想太多了,一雙描金皂靴踏進視野,她緊走幾步上前,不等人發話,先跪下磕了個頭,“小的沐小樹,給王爺請安啦。”
頭頂上飄下來的嗓音帶著冷,大七月裡也叫人不寒而慄,“你就是烏長庚的徒弟?”她應個是,那位王爺沒叫起喀,手裡扇子搖得呼呼生風,冷笑道:“我當三頭六臂呢,原來是個還沒長全的半大小子!你膽兒不小,爺的令你敢不聽?”
這類天潢貴胄,和他講道理不一定行得通,老老實實認個錯,興許能成。便又磕一頭道:“請王爺明鑑,小的並不知道那藥是王爺叫給的,要是先頭人早早兒知會我,說什麼也得把爺吩咐的事兒辦妥。”
傳令那位不樂意了,在邊上反駁,“話可不能這麼說,你也不問問是誰的示下,張嘴就把人蹶回姥姥家了。這會兒眼見不妙,往別人頭上扣屎盆子,沒門兒!”
“我蹶您,您嘴上沒落鎖,差事交代不明白,橫豎不能怨我。”說完了再朝王爺一揖,“王爺您聖明,小的是個雜差,上不得檯面的人,沒有那麼大的膽兒敢和您叫板。只要是您的示下,別說一口鶴頂血,就是鶴頂紅,我也給他灌下去……小的說胡話兒您見諒,您仁慈,見不得安大爺受苦,咱們雖吃這行飯,也不是全無人情味兒的。可王爺不知道,刑場上好些規矩,打入師門那天起師父就囑咐好了。鶴頂血用了血脈不通,全憋在腔子裡,咱們做劊子手的,就圖個場面好看。一刀下去,嘭——血濺起老高……”她歪著腦袋想了想,急於保命,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他們家就敗落在姓宇文的手裡,所以見了這些黃帶子有種天然的恐懼。
她頓下來,上頭也沒言聲,皂靴沒挪地方,她覺得運氣夠好的話,沒準兒能逃過一劫,畢竟那些話也挺有理有據的。沒曾想王爺底下戈什哈不買賬,炸著嗓子道:“王爺是受人之託,事兒沒辦成,人家跟前不好交代。你折了王爺的面子,明白不明白?爺的面子金貴,把你皮扒了都不夠填還的。你說了一車話,全照你們刀斧手的難處來,你們的難處,關別人球個事兒!”
定宜忍不住往後縮了縮,“別發躁,有話好說……我瞧安爺雖犯了事,腰桿子卻硬氣得很,上刑場半點也不怯,給他鶴頂血,人家未必領情。其實人到了這地步,生死置之度外也就不覺得疼了,真的。”
還真的呢,這小子橫是不要命了!那位王爺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你言之鑿鑿,我卻不信,非得你死一回,才能知道這話當不當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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