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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萬曆十一年徐階去世,心學派內部再也無人能與申時行相比,縱然以王錫爵那樣計程車林名望,畢竟其官場地位遠遜於做了十餘年閣臣的申時行。這一次王錫爵雖說終於入閣,可也是申時行強力舉薦的,這也更坐實了申時行心學第一大佬的位置。
作為心學派當仁不讓的牌面人物,申時行對於講學的熱衷略遜於徐階,但其官場上的手段如今恐怕已能與昔日的徐華亭平分秋色。
別的不說,單說他今日這票擬就很能證明其手段。
“高務實前疏所論,茲事體大。爾曹急於維護祖制,其情可憫。然遽言謗君,實乃危言聳聽。不與聞。”這票擬一共四句。
第一句先對整件事的起因定性:“高務實前疏所論,茲事體大。”
這件事是怎麼引起的呢?就是高務實裡談到的事。這件事怎麼定義呢?申時行無比謹慎地只用了“茲事體大”來形容。
“茲事體大”本身不算定義,但申時行作為內閣首輔,“不給定義”本身也是一種定義,即他認為事情很嚴重,應該審慎。
由於皇帝還沒有定義,所以申時行這麼做,既給了皇帝面子,又表達了自己“謹慎反對”的立場,而且這個反對的態度還不會過激。如此,萬一將來和皇帝的定義相左,也可以及時調整過來,不至於把自己卡死在某個立場上回不來,和聖意直接衝突。
第二句是對言官們指責高務實謗君這一現象的定義,這個定義就不同上一條,顯得非常斷定:急於維護祖制,其情可憫。
按理說,“急於維護祖制”就已經是很確切的定義了,是一種對他們的行為明確表示贊同的意思——畢竟“維護祖制”在大明屬於“政治正確”,而“急於維護祖制”那更說明這些言官覺悟很高,一看見有人要動搖祖制,急得不得了。
可是,為什麼申時行還要加一句“其情可憫”呢?須知這個詞一般適用於對犯錯之人給予原諒之前呀,你怎麼一邊肯定他們的表現,一邊又暗示他們做錯了?
原因在於第三句,“然遽言謗君,實乃危言聳聽。”
這句話十分精妙,首先就妙在這個“遽言”——這個詞要與上一句的“急於”聯絡起來看。意思是由於這些言官覺悟很高,對於動搖祖制的事著急上火,因此考慮問題的時候就有些急火攻心,難免會考慮不周——看看,又是巧妙開解罪名的做法。
緊接著,申時行很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你們這是“危言聳聽”。
“危言聳聽”也是個妙詞,用這個詞意味著高務實的的確很嚇人。只不過呢,你們還是太不淡定了,本閣部認為事情還沒到那一步。
你看看,既表達了對的擔憂,同時又認為情況還沒有言官們說的那麼嚴重,事情還是可控的。如果延展開來思考,申時行這句話包含的意思,就是目前整件事還“未有宸斷”,還可以挽回——所以這同時也是對皇帝的暗示。
與此同時,“危言聳聽”也是對言官們“遽言謗君”的最終定義:罪名不大,也就是說得誇張了一點——言下之意是他們的動機沒有問題,甚至思考方向也沒錯,只是在危險程度上出現了誤判。
申時行雖然沒學過物理,但看來有個道理他很清楚:錯誤是可以避免的,而誤差不可避免。他這裡的話,意思就是說言官們說高務實謗君,性質上不算“錯誤”,只能算是個“誤差”,所以情有可原。
好,所有的道理都在這看似簡單平淡而其實精妙絕倫的區區三十四字裡說得清清楚楚了,接下來,作為首輔的票擬,他就要給出“處理意見”了。
“不與聞”就是申時行對這些彈劾的處理意見。
什麼叫“不與聞”?最簡單的表述:就當沒聽見。
我都“沒聽見”,那自然就既談不上同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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