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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
深夏時節,雨水充足,雖說洛陽位在秦嶺之北,一年的降水量與淮南不可同日而語,但也並不缺少大雨連綿的時候。
此番這場大雨,持續了整整三日,洛陽城中縱橫如棋盤的街、坊,盡皆罩在望不到邊際的雨幕中。雨落屋簷濺如花,雨落石階脆如琴,走在雨中的撐傘人,自然別有一股行者壯氣。
第三日的時候,大雨未見其小,午後之時反而驟然加大,遂成暴雨之勢,天色為之一黯,本就行人不多的街道,更顯乾淨。
從皇宮向南延伸到南城門的定鼎門大街,百步之寬的街面上幾無一人,豆大的雨滴落在大街中央的御道上,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兩端的南北向大道,則是泥濘不堪。
一架無論從大小還是從裝飾上看,都顯得普通至極的馬車,在定鼎門大街上面北疾行,蓑衣斗笠的車伕揚起手中的馬鞭,一下下揚起又一下下落下,馬鞭揮動與拍打的聲音,堙沒在巨大的雨聲中。雨落馬身,濺起的水花連線成線,駿馬的肌肉在此刻纖毫畢現,伴隨著有力的奔進動作,馬蹄在大街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凹形深印。
悠忽間,因李從璟而提早出現的鐵質馬掌,踩踏在磚石御道上,響起清脆而急促的聲音,一騎信使從馬車旁飛奔而過,兩馬並頭而進的剎那間,斗笠從信使身上飛離,在空中轉了兩圈,落在泥濘的街道上。
馬車的簾子被撩開,風雨瞬間湧入,灌在蘇逢吉那張略顯蒼白的臉上,他望了那騎信使一眼,放下窗簾,撩開前簾,沉聲對馬伕道:“停下。”
話剛說完,不由咳嗽兩聲,馬伕回頭看了一眼在病中的蘇逢吉,緩緩將馬車停在道邊。
“解下車套。”蘇逢吉讓馬伕將斗笠蓑衣脫下,換他自己穿上,就準備去騎馬。
“明公,你大病在身,怎能暴露在雨中?”車伕大急。
蘇逢吉沒有理會車伕的阻攔,下車的時候身子晃了晃,腳步有些虛浮,但神色格外堅毅,“我病了已有數日,若非大事,陛下不會在此時急召。若我眼力沒錯,方才過去的那騎,乃是北邊來的軍使,此番必有重大軍情......”
說完這些話,蘇逢吉在車伕的攙扶下攀上馬背,當下不再多言,在雨中揚鞭而去。車伕怔怔望著身子在馬背上左右搖晃的蘇逢吉,真擔心他會摔下來。
雨中的定鼎門大街更顯寬闊浩遠,大街兩側的參天樹木鬱鬱蔥蔥,隱入雨幕中的蘇逢吉如同滄海一粟,渺小的不值一提。車伕是名從軍中退下來的老卒,他望著蘇逢吉漸漸看不清的背影,耳畔雨聲如鼓聲,此時此刻,他竟然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乘風破浪的意味。
車伕是名再尋常不過的唐人,蘇逢吉亦復如是,然而此情此景,置身巍峨神都的寬闊大街上,望著遠處依稀可辨的雄偉皇城城門,還有那高聳入雲的大明堂,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縈繞在車伕心頭,揮之不去。
這是一個屬於唐人的時代,縱然狂風暴雨,電閃雷鳴。
......
蘇逢吉趕到崇文殿後,被安排前往側殿等候,在走廊上抖了抖雨水,解下蓑衣交給侍者,地上一連串腳印溼漉漉的,脫了鞋子進入殿中,蘇逢吉發現蘇禹珪、張一樓也在,不僅如此,連久不曾碰面的江文蔚、張易、朱元這些後輩也出現了。
不同於長興二年的進士三甲,還只能稱為後起之秀,蘇逢吉、蘇禹珪、張一樓這些天成二年士子中的執牛耳者,如今在朝堂中都已執政一方獨當一面。判度支的蘇逢吉,是朝堂上舉足輕重的財政大臣,能聚財會花錢,每日裡經手的錢財難以計數,便是行省的布政使見了面,也要笑臉相迎,以期遊說朝廷能往本省多投入一兩分財政力量。如何讓國庫更加充盈,便是蘇逢吉的最大職責,地位與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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