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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古架於地面投出蠟燭所照的層層密影, 香幾漆案上,茶香嫋嫋。
朦朧的水霧氤氳了面前英俊男人沉毅的面容, 從霧色之中緩慢地透出堅毅而鋒利的下頜輪廓。一張還過於年輕的臉上, 神情卻彷彿帶著一種不屬於這年紀的老成穩重。
對面觀主輕揮了一把拂塵, 步到漆案旁, 與他相對而坐。
“居士,如何稱呼?”
觀主不管對誰都是笑眯眯的, 極其溫和,彷彿長輩對著小孩兒那樣,充滿了殷殷關切。
“長淵。”
男人眼瞼微微一翻, 手中的茶盞不輕不重地落在了漆案上,修長的手指緩慢地擦過杯沿。
“那便是, 長淵居士。”觀主捋須, 想了想, 心念頗動, 眼睛裡猶如閃爍著八卦之光, “噫, 可是近日從西境前來長安受封的長淵王?沒想到觀中簡陋, 竟然能遇長淵王閣下親臨,實乃蓬蓽生輝。”
觀主的吹捧漫不經心,男人並不放心上, 待觀主停下來之後,揚聲道:“有事請教。”
觀主揮衣袖,笑眯眯的:“居士但問無妨,貧道知則無不言。”
“我平生所歷,猶如鏡花一夢,虛虛實實,真假難辨,今日與觀主,於青霞山中相遇的現世,或為夢境?”男人的神色極其認真。
觀主微笑:“居士在說胡話了。”
就在對面的男人怔了怔,隨即緩慢地沉下面色之時,觀主突然想起來這是尊厲害的殺神,天下第一的神兵利器,為氣勢所動,不敢再繼續說笑,忙搖腦袋:“居士近日是遇到了煩心事,導致憂思深重?”
“不妨說出來,”不待男人回答,觀主微笑道,“貧道或許能為居士解惑。”
“實不相瞞,”男人神色凝定,啟唇道,“我疑心,這世上存在著另外一個世界,一個與現世一模一樣,而又如分岔的河流,走向不同的世界。”
觀主道:“河流的走向縱然有不同,然百川到海,終是殊途而同歸的,居士你又何須介懷?”
“殊途……而同歸?”
男人緩慢地咀嚼著這幾個字,臉上的神色卻是越來越暗,隱隱露出陰鷙。
觀主喟然長嘆,覺得自己似乎是說錯了話,令長淵王的理解出現了偏差。
正要好好找補一番,男人本已握在了手裡的杯盞重重地落在了香幾漆案之上,未能飲盡的茶水濺落於黝黑手背,茶香四溢。
“居士!”
男人轉身走向門,但被觀主喚住,他略停了一下腳步,與倚立門邊的副將李圖南目光碰上。
觀主搖著拂塵,緩慢地起身,面對著他闊肩窄腰的背影道:“居士,一條河流已經走叉了,沿途的風景自然發生了改變,縱然東流入海,焉知,與原來它所匯入的還是同樣一片海呢?居士自身天生祥雲五彩,正是一個影響天下大勢的人吶。”
而霍西洲已經出門去,不再回頭。
李圖南沉默寡言、戰戰兢兢地跟在王爺身後,想遞傘又不大敢,唯恐給王爺雪上加霜。
天下著牽絲雨,但這紫雲觀一年四季香火不斷,坐落在主殿前的是一座許願池。
晨曦薄晝之色靜謐地披於樹冠碩大,宛如參天傘蓋的老樹上,那樹上密得像螞蟻的紅綢子,則是一根一根許願帶,因為被雨水惹溼,已經不在隨風拂動。
香客如織,來來往往。
燕攸寧撐著一把竹骨傘,傘面上盛開著朵朵粉紅牡丹,花朵如盤大小,色澤鮮妍欲滴,靜止得猶如一幅足可裝裱的墨畫。她掌中握著一根紅色的綢帶,在默默裡數著,第五百二十一次許願,但願能夠成功。
——願霍西洲,長樂順遂,世世無虞。
——願霍西洲,能入我夢中,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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