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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纏著秦大王講許多關於陸登的往事,但秦大王對陸登了解不多,總是語焉不詳。花溶能講得多一點,但也都來自於陸登夫婦死後的節烈,對於他們的生前,花溶也一無所知。因為戰爭,滁安州早已形如廢墟,再加上連年的大旱,更是十室九空。
陸文龍雖然遺憾,卻也無法,他自己的記憶裡,也對生父生母一片空白,完全無法追憶。卻也因此,激發不了太悲痛的感情,所以,小少年才還能保持快樂的心境,有秦大王和小虎頭耍寶,他就總是很快樂,歡笑的時候也越來越多了。
卻又覺得怪異,原來,嶽阿爹是小虎頭的親爹;陸登是自己的親爹;兩人都不是秦大王的兒子。但是,他,那個大壞蛋,那麼像父親。不,他就是真正的父親。儘管他還是叫秦大王“大壞蛋”。也無人叫他改口,而心裡卻是真正尊他一聲“阿爹”的。早在目睹他提著割鹿刀衝殺過來護衛自己和媽媽的時候,他就在心底承認了。
卻又想起燕京的書房,上京的書房,自己的小王子服,精美絕倫的冠冕,那些充滿榮耀和愛寵的日子。他,曾是大金國最最幸福,最最受寵的孩子——因為他的父親是四太子。
自己提筆寫字,提筆作畫,最初認識宋國的一切,都是阿爹——四太子手把手教的。他不遺餘力地寵愛,在物質上給予最大程度的恩賜,從不吝惜。甚至自己每個府邸的獨立豪華院落,就算是四太子最寵幸的侍妾,也是比不上的。
最親近的人,竟然是仇人。
他無法遏制心內的悲慘,要痛哭卻又不敢也無法哭出來。因為,他發現,自己每一天都還在想念著那個人——想念著那個殺父殺母,抄家滅族的大仇人,自己愛他,自己一直那麼愛他!
他呢?他還會不會想起自己?
父子決裂之前,陸文龍就知道的,他另有了兒子,28娘子又生了兒子。有人繼承他的王位,也許,他再也不會想念自己了。
他因此而害怕,輕輕顫慄,卻還是沒法哭出來,心內一片慘然。不行,四太子——阿爹,他怎麼可以忘了自己?
彷彿他真的已經徹底遺忘。
在這樣交替的混亂思緒下,他無法入睡,也無法靜心,只能寫字,拿著毛筆,在鋪開的宣紙上,一筆一畫地寫《滿江紅》。
門被推開,輕輕的腳步聲,是花溶,她總是要在每一個夜晚進來看一下,替兒子們蓋好被子,防止他們著涼。
她輕輕進來,卻見陸文龍如此深夜還沒入睡。她走過去,見那鋪開的紙,厚厚一疊,每一張都是《滿江紅》,字跡雖然稚嫩,卻已經有了幾分少年人的力氣和勇武,只是字跡從最初的清晰到後來的凌亂,可以看出寫字的人,心中何等的憔悴和掙扎。
眼前模模糊糊的,時空彷彿在轉換,在海灘上,在樹林間,在石板上,那個質樸的少年,用沙子在地上寫字,一筆一劃,那麼認真:
“姐姐,這是我的名字?你給我寫名字?”
“姐姐,我也會寫字了……”
“姐姐,這個鮮紅的貝殼,你喜不喜歡?”
“姐姐,你別怕,我會帶你走,一定帶你逃出去……”
……
她眼眶微微溼潤,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那是珍藏在一個小小的錦袋裡的,摺疊整齊。
攤開在陸文龍面前的,是一幅泛黃的紙,上面浸染了血跡,唯松墨那麼清晰,上面的字跡可透視,每一個字都那麼遒勁,充滿一種怒髮衝冠的英雄氣概。
那是嶽鵬舉的真跡,是他當年的手書。
陸文龍牢牢盯著那龍飛鳳舞的字跡,彷彿每一個字都是有生命力的,每一個字都橫刀立馬,笑傲江湖,訴說著一段逝去不可追的英雄歲月。
他因之熱血沸騰,無限嚮往。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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