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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要蒞臨,這是亟需籌備的大事。肖鐸回府後便命人置辦起來,御用的東西要再三查驗,大到坐褥龍套,小到杯盞碟勺,一應都要照規矩安排妥當。
府裡的僕婢來來往往,他站在地心卻不由發怔。也不知皇帝此行是抱著什麼目的,為王時行事便不羈,現在成了九五至尊,某些無傷大雅的細節就更不在眼裡了。倘或就此臨幸……雖然早晚有這一天,可總覺時候不對。還沒有進宮,無論如何不能叫他沾身子。得不到時願意花心思惦記,一旦到手不過如此,還有什麼念想?
橫豎就是不能夠!他邁出屋子,在茜紗窗外的門廊裡踱步。半仰起頭,風從頸間流過,西邊的日影移過來,映在他足尖前的青磚上。他慢慢退一步,旋開去,沿著抄手遊廊轉到了院子那頭的女牆外。
惠風和暖,他站在木橋上遠遠眺望三進的那個庭院,青瓦翹角紅抱柱,本來無甚特別,今天卻在寸寸斜陽裡發現了異於平日的美。他低下頭,佛珠在指尖一顆接一顆盤桓,蜜蠟的質地,相撞起來有脆而圓潤的聲響。駐足片刻下了橋堍,迎面遇上跨院裡的那株梨花,雖落花不斷,但頂上開得越發茂盛,一束束花團簇擁著,連綿接上了天邊的流雲。
正靜靜地看,曹春盎一溜小跑從院門上進來,喜孜孜叫了聲乾爹,“高麗、暹羅等屬國賀新帝登基,從蕃地帶了好些奇珍異寶進京來,拿大紅鉚釘箱子裝著,板車足裝了幾十輛。這回不單有東西,還有七八個女人。高麗女人肉皮兒白,一掐一汪水似的,這會兒人都安置在四國驛站。那些使節進京還是老例兒,打聽您在哪兒,說是新建了宅子,要登門拜訪,兒子按您的示下都推辭了……只是乾爹,以往都見的,這回怎麼倒要回避?”
肖鐸看了他一眼,“咱們在天下中樞當差,不光替主子辦事,揣度好主子心思更是明哲保身的良方。新主子不比老主子,萬事多留神,準沒錯處。那些進貢的使節,腰裡揣著數不清的好東西,他們就是個香餑餑,誰親近誰有好處。朝中文武百官,個個瞪著兩眼細瞧著,分得一樣半樣的沒話說,撈不著油水的,他們就敢在皇上跟前放冷箭。怕雖不怕,到底忌諱些的好。別叫新主子看了饞嘴貓兒似的,見不得一點葷腥。”
曹春盎忙道是,“兒子明白乾爹的意思了,不過高麗人叫人送了上好的脂粉來,都拿白玉盒子裝著,這會兒在前院擱著。兒子瞧了,小朱龍、媚花奴、嫩吳香、萬金紅……都是市面上幾兩銀子一小撮的。說高麗人為什麼肉皮兒好,就是洗參洗的。他們往粉里加了人參和珍珠,拿到咱們大鄴來也是上等貨。往宮裡進貢的貨色倒反而沒那麼精細,只說督主是講究人兒,不能含糊慢待了。”
肖鐸臉上木木的,這些外邦人覺得太監就該擦脂抹粉,所以每常進京,這類東西少不了。這片宅子的假山底下開鑿了一條小河,通外頭,是活水,庫裡堆不下的胭脂就倒進河裡,把臨水的石基都染紅了。他不明白,送水粉就罷了,送胭脂是什麼意思?男人往臉上塗胭脂,那些外邦人是看戲看迷了吧!
他揹著手瞧天色,想了想道:“放著也是多餘,都送到太妃屋裡去罷!”
曹春盎奇道:“乾爹自己不留些麼?”
他擰著眉頭剜他一眼,“你何嘗看見我擦過粉?”
曹春盎訕訕的,心道也是,何郎傅粉都未必有他乾爹這麼好的皮色,那些東西對他來說無用,雕琢了反而掩蓋了他本來的姿容,畫蛇添足罷了。遂弓腰應個是,“那兒子這就叫人送過去。”
他嗯了聲,想起來有些話要交代音樓,也不多言,自己過跨院去了。
遊廊窄而長,彎彎曲曲多少迴轉。經過步步錦槅心的檻窗往裡看,園子裡兩個下人提桶跟著,音樓正拿毛竹做的長柄水呈澆花。也不知怎麼那麼巧,明明離得很遠,一抬眼視線碰個正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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