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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晉州物

焉城的雪同帝京亦有不同,大片大片似鵝毛般紛紛落下,落到人身上竟然還能短暫地停留片刻。沈度甫一踏入沁園,便見著幾片雪花零星飄落到宋宜的髮髻上,像極了振翅欲飛卻有心無力的蝶。

待他走近了,方才見著有一片細碎的雪花還粘在宋宜的碎髮上,不大,卻能借著屋內燈火清晰地辨出雪的形狀。

校尉瞧見沈度進來,知方才失言,忙解釋道:“沈大人勿怪,小人只是瞧著縣主……”

沈度一眼看過來,並未說話,眼神卻鋒利,迫得校尉將後半句咽回肚中,這才冷聲問:“擅自洩露機要大事,於北衙軍紀,該當如何?”

校尉遲疑了一會兒,答:“頭等軍機大事,處死,次等,杖一百,三等,杖五十。”

沈度的聲音浸染了焉城雪夜的寒意,冷淡而平緩:“念在初犯,杖二十。”

禁軍躊躇不前,沈度抬頭,看向後方的軍士,“怎麼,我使喚不得你們?要請將軍親自過來監刑?”

校尉招了招手,“聽沈大人的。”

禁軍行軍令並不避忌女眷在場,宋宜就這麼在一日之內被迫目睹了兩場杖刑。她生在武將之家,自然知道禁軍的杖刑不同於尋常衙門的杖刑,且有宋珩先例在先,更知那都是實打實的軍棍,一棍下去即是皮開肉綻。

校尉與監察御史官階相同,況且自今上登基以來,北衙日漸歸依於司禮監一派,又倚仗於東宮一黨,權勢日盛,北衙之事,按理沈度無權干涉。可偏偏今上自十餘年前始,開始賦予御史臺往前數數十朝也未有過的至上權力,遑論御史臺的一二把手,也不談殿院與臺院的諸多官員,單是地位最低的察院,其監察御史十五人,官階雖低,卻也有風聞彈人、不必皆有實據的大權,甚者,有先斬後奏之權。

是以沈度賞禁軍校尉的這一頓軍棍雖越權卻並不違舊例,但這世間男兒,但凡握有實權,皆喜以此等把戲來立威,宋宜看得發笑,“沈大人這是也要賞文嘉一頓板子?”

“縣主說笑了,”沈度還禮,嗓音極低,“縣主打探訊息是人之常情,與校尉大人知法犯法不可一概而論。”

“沈大人還真是明察秋毫,不愧為御史臺中人。”

宋宜這話顯然已是帶了刺了,沈度卻不置可否,“為人臣子,分內之事。”

“敢問沈大人一句,若當真如校尉大人所說,家父犯的是謀反大罪,按我朝慣例,就算暫無實據,也向來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就算不是就地處決,那也是重枷入京,陛下對定陽王府……為何如此仁慈?”

沈度的目光落在她額前碎髮上,那片雪花停留得久了,受了熱氣,融化成水珠滴在她頰邊而後緩緩滑下,倒像極了一滴清淚。宋宜受驚之下慌忙拿手帕去擦水漬,卻因慌亂而帶翻了手爐。手爐兀自在雪地裡轉了幾個圈,最後才傾倒在雪地裡,炭火碰著冰雪,“滋滋”地冒了陣白氣,留下一堆汙漬,歸於無聲無息。

靈芝正要彎腰去撿,沈度卻已快人一步將手爐撿了起來。那是一隻黃銅手爐,爐身上刻的不是本朝尋常人家常刻的瑞獸或牡丹,而是一支梅花,並不似真梅那般枝繁葉茂,反而只有一葉一花,瞧著倒是有幾分不同尋常的清冷來。

沈度移開目光,將手爐遞還給靈芝,“倒也不是陛下仁心,等進了京,縣主自然也就清楚來龍去脈了。”

宋宜不解,本欲再問些什麼,但想起沈度方才所言,知他不肯再露口風,只好收了話頭,道:“方才是文嘉失態了,沈大人見諒。”

沈度不願再同她客氣,將目光轉向屋內,恰巧有禁軍前來,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沈度這才找著由頭向宋宜告辭,“公務在身,下官先行告退。”

宋宜再望沈度,他的背影看起來比尋常男子要瘦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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