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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冬宜行刑。
秦婠被人從囚車上押下,跪在監斬臺下的泥地上,雙手被繩反剪在身後,一動不動。旁邊有衙役走來,提著竹籃,到她面前開啟,裡面放著一碗渾濁的酒。
“酒壯熊人膽,莫懼黃泉黑。小姑娘,把酒喝了,好好上路,下輩子投個好胎。”
老衙役的聲音格外蒼老,喉嚨裡的痰音呼呼作響,一邊說著,一邊端起酒,將秦婠的頭髮往後一扯,秦婠被迫抬頭,瓷碗強塞入她唇間,磕得她牙生疼。
斷頭的酒,辛辣澀口,嗆得她直咳,一碗酒被她噴出泰半。
她眯了眯眼,看到秋末沒多少熱度的太陽。四周圍觀的人很多,竊竊私語的聲音她聽不清,只看到他們被肅殺秋風吹得縮手縮腳。
冷嗎?
她怎麼不覺得?
大概麻木了。
時辰沒到,她還要跪著。目光垂落,她瞧見幾只螞蟻從泥土上爬過,不知為何想到從前躲在灶間看廚上螞蟻爬行的情景。她忽然就想笑,做螞蟻挺好,逐甜而去,簡簡單單。
一陣咳嗽聲音響起。
秦婠閃了神。
那嗽聲她熟悉——隱忍剋制,但有時總難剋制。
只是今日,這陣咳嗽聲似乎比以往更沉重些。
“大人,小心臺階。”衙役好心提醒著走上監斬臺的男人。
“無妨。”他開口,嗓音略有沙啞,一如既往地低沉。
秦婠動動眼皮,目光從額頭凌亂的髮絲間望去,看到他。他著孔雀緋袍,腰束金荔枝,長髮齊綰烏紗之內,露出清俊卻蒼白的臉龐,神情一如即往的端肅疏離,眉宇卻緊緊攏著,臉色也很差。
她看他之時,他也恰巧望來,兩人目光凌空交匯,他動了動唇,想說什麼卻沒能說出,她便勾起一點笑意,也不知他看沒看清,她只聽到他忽然又重重咳嗽起來。
“大人,您沒事吧?”旁邊的隨從看到他駐足重嗽,不由關切問他。
他擺擺手,話卻再難說出,快步走上監斬臺,坐進官椅。
————
正午的太陽花白刺眼,照著刑場上形銷骨立的女人。
她只瞥了一眼就低下頭,目光麻木茫然,讓卓北安胸口堵的氣湧上喉嚨,嘴裡嚐到幾絲腥甜,他嚥下,復又劇烈咳嗽。
他記得自己初見她時,這小丫頭還未及笄。她父親秦少白與他是同僚,那日正好邀他去秦府吃酒,偏巧撞見這小丫頭拿著白饅頭蘸腐乳躲在曲廊盡頭悄悄地吃,肉鼓鼓的臉頰上沾著一星油黃的腐乳,他從沒見過哪家姑娘能把饅頭吃得如此生動,眼睛鼻子嘴巴像在跳舞,叫他記了多年。
卓北安眼前閃過巧笑倩兮的姑娘,眉生花眼含水,怎樣都與堂下跪的女人對不上號。她眉眼裡只剩了些舊時輪廓,餘的便像被抽空骨血的皮囊,毫無生氣,他差點沒能認出這蓬頭垢面的女人,就是當初偷吃白饅頭的小丫頭。
秦婠之案輾轉審了半年,她殺夫焚宅,揹著八條人命,是整個京城駭人聽聞的毒婦,朝野震驚,百姓皆罵,卷宗送到大理寺時,沒有一個寺正敢接,是他因著故友舊交的情分親自接了這案子,逐一查證比對,確認有疑方去獄裡見了她。
那時天還熱,獄裡卻陰冷濁臭,秦婠跪在地上,聲聲喊冤。那時她母親亡故,父親流放,親族已然視她為恥,除了他,沒人願意見她幫她。
他在她面前信誓旦旦說過,只要這案有冤,他定替她翻案再審,還她清白。
那時她望來的目光,就像看來那塊白饅頭,驚喜並且充滿生機。她並不想死。
可惜,他這少年成名的神探北安,大理寺最為年輕的少卿,譽滿全京的大安四子之首,卻沒能替她翻案。明明疑點重重,他卻無能為力,只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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