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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途隨那引路的白衣內侍漫步營地。
內侍,或者說譚凌滄有意向莫途展示營中風貌,故只是單以腳步橫穿營地,未施以遁光之類的法門。
莫途也樂得觀察一番。
營中來往最多的,是擎著各式兵刃,披掛著魚鱗細甲的高大兵士。一層一層符文密密麻麻地在他們的甲冑上,兵刃上來回盪漾,迸濺出細碎的光點,如雨落池塘,望久了難免炫目心煩。
即使身處安全的營地,他們面上猶帶著戰場上的血煞肅殺之氣,一雙血絲遍佈的雙眼凌厲地來回掃視。
就在莫途跟前,一個幼童抓著撥浪鼓,呼喝著跑過去,腳下踢起的碎石子濺到一個長戈兵士的靴面上。
下一瞬,那兵士全身爆起金光,凌厲的長戈裹挾沉凝風聲,幾乎化為一柄金剛杵,照那幼童幼頰擊去。
一道白袍影子撲將上來,摟住幼童,一推一拔,上半身與幼童一齊飛出,下半身則在這截金剛杵之下化為肉沫,飛濺如花綻。
那幼童瞪大眼珠,撥浪鼓搖得更起勁了。
“哎呦,將軍神思不屬,還望隨我來,服了這一劑安神藥。”
白袍做書生打扮的那人鬆開幼童,用兩手撐起半截身子。飛濺的肉沫蠕動著,聚合成蛇形,蜿蜒爬向他,化作一條條腕足般的存在,支起他的身子。
那人雙手得了空閒,便招來一旁提著貨挑籮筐隨行的粗壯村婦,從筐裡取出一碗湯藥,遞給長戈兵士。
兵士呼溜喝完藥,全身爆燃的金光消退,也不言語,重重一揖後便走向一旁等候的夥伴。鐵甲撞擊錚鳴之間,幾人重新沒入人海。
而就在兵士喝藥的功夫,那人的下半身便長成了。他朝莫途嘻嘻一笑:
“營中雜事,教道友見笑了。”
其人臉龐與身形,俱肖似蕭數參。
他一襲白袍,如白羽入雪,亦融入營地中來往的人潮。而過往的兵士亦熟視無睹。
白衣內侍低聲解釋。莫途瞭然,這是蕭數參從修士氣息侵襲,無藥可救的凡人中拔升的“覺者”,雖然在莫途眼裡與眷屬傀儡無異。
這些覺者被蕭數參派出去收攏流民老弱,也如細小根鬚般深入整座營地,乃至整個譚國,都掌譚國這輛戰車開馳時的所有後勤工作。
也是蕭數參監察營地的眼睛。
雖然由於大股流民湧入營地避難,忙著安置照顧如那幼童般的凡人大量牽扯了蕭數參的注意,但大體上,他的存在,與那金丹血肉供應還是確保了營地內的平穩。
無論是喋血的兵士,兇蠻的流民,還是暴虐的修士,都在蕭數參與譚凌滄的約束下維持表面上大體的平和。
比如,莫途抬頭,前方有個黑袍老人被少年扯住袍袖,滿臉無奈之色。
那少年只是凡人,臉上紋著符文,卻也靈光闇弱,不堪大用。
也正因如此,他滿臉熱切之色,想要拜入黑袍老人門下,做他弟子。
那黑袍老人渾身血煞纏繞,行走間帶起風聲如哀哭,顯然也是殺人不眨眼的築基修士。
可即使被這少年鬧得青筋暴起,可望一眼一旁笑眯眯蹲坐的白袍覺者,他還是按耐下語氣,好聲勸少年離開。
末了,黑袍老人問了一句:
“入我門庭,需得斷情絕性,自滅滿門,小子你……”
少年興高采烈接一句:
“我全家都被攮死了!”
黑袍老人皺眉,似有些意動:
“你隨我去,可有叔伯好友來尋你?”
“他們也都死了!我獨苗一個!”
黑袍老人吐出一口氣,收斂怒容:
“既然如此,也是一段緣法。你隨我去掘鼠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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