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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上沒停,低下頭支吾了句:“奴才只拿自己應得的,從來不亂要別人一文錢。”
皇帝哂笑了聲,“是嗎?”
又要拿寧妃那八錢銀子說事兒,嚶鳴腦袋都大了,揪著別人的小辮子說一輩子,真沒意思。
“您要是發奴才月例銀子,奴才也不至於剪那麼點兒邊,怪沒出息的。”她好聲好氣兒道,“萬事有因才有果,您說是不是?”
皇帝閉著眼睛嗯了聲,“等著吧,明兒朕下令內務府,填上你這幾個月的虧空。”
嚶鳴忙道了謝,其實皇宮大內需要耗費銀子的地方並不少,你要經營關係,就得處處花錢。像上回託董福祥買印石,米嬤嬤過生日什麼的,進宮時候傍身的那點已經所剩無幾了。她原想敬事房也算是個營生,可惜後來皇帝查得嚴,到如今徹底歇了菜,沒錢週轉,再不拿俸祿就活不成了。
萬歲爺金口玉言,她心裡頓時踏實了,打扇子也打得很殷勤。打久了手酸,左手換右手堅持了有半個時辰,最後實在瞌睡得忍不住,伏在床沿上睡著了。
她睡了,皇帝卻沒有,夜裡兩眼炯炯,瞪著帳頂出神。她人在隔壁的時候,他心裡七上八下,總覺得戳在眼窩子裡才舒坦。如今人來了,就在身邊,他又能把她怎麼樣呢。
稍稍轉過頭,他連看她都得留神,怕她萬一沒睡著,或是睡得不夠熟,他有點什麼動作會被她發現。她歪著腦袋,枕在一條胳膊上,他得撐起身子才能看見她的臉。她睡著的樣子有童稚的可愛,捲翹的眼睫,挺直的鼻樑,鼻尖上汗水氤氳……皇帝拿起扇子慢慢搖著,那頭長髮已經乾透了,披拂在背上難怪悶熱。皇帝探手給她攬到一邊,又怕她不夠涼快,復伸出小指勾了勾,把她的劉海抿到了一旁。
所以啊,每回讓她上夜,對於皇帝來說都是一場災難。上回給她抓蟲子,這回又得給她打扇子,這個人十八了,不知為什麼竟還像孩子似的容易出汗。別不是身子虛吧,他有些擔心,這麼趴在床沿上睡,明兒半截身子該僵了。
他推了推她,“齊嚶鳴!”
她蠕動了下,“幹什麼?”
皇帝想讓她上床來睡,話到嘴邊還是沒敢出聲。想了想道:“夜深了,你回體順堂吧。”
她迷迷糊糊還在應著:“奴才伺候主子。”
皇帝說:“朕不要你伺候了,你回去吧。”
她聽了趔趄著站起來,因腳麻嘶嘶地吸了幾口涼氣,最後連跪安都沒請,搖搖晃晃出去了。
她走了,皇帝卻在床上烙餅,甚至設想若是讓她留下,現在會是怎樣一番光景。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太多,還得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不得不說,越來越難了啊。
第56章 立秋(4)
御門聽政是大朝會,並非天天有, 平常大多是在乾清宮和養心殿“叫起”。所謂的一起, 是以一個或幾個人為一撥, 王公軍機和封疆大吏們受傳召, 進暖閣向皇帝具本奏對。凡叫起一律在辰時以後, 因此不必像御門聽政時弄得那麼大的陣仗。雖然起身仍舊是雷打不動的五更, 但省下了複雜的朝服穿戴時間,其中至少有一盞茶的工夫,可以在後殿消磨。
三慶來伺候皇帝穿衣,藍袷紗袍外罩紅青二色繡金龍紗褂, 層疊的輕紗襯得皇帝愈發面如冠玉。皇帝抬起手, 轉動了下拇指上的虎骨扳指,問:“今兒幾起?”
三慶道:“回主子話,奏事處遞了牌子,一共五起。”
這時外面簷下傳來擊掌聲,輕微地一聲叩擊, 像往葫蘆裡塞了一支落單的小掛鞭,比往常悶了大半。然後一溜南窗都支了起來,皇帝朝外看了眼, 這個時節的天兒亮得不如夏至之後早了, 三伏芯兒裡那會子五更天光大亮, 如今同樣的時辰, 天邊才泛出一點蟹殼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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