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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陣,腿腳才恢復知覺,站直了身子。

她抬頭望望天,環顧四周,發現此刻應當臨近辰時,這裡是一處樹蔭濃密的山林,前邊一條窄溪淌著涓涓細流,周遭尚算陰涼。

霍留行將披氅展開,鋪在溪邊的平地,扶她坐下,然後回頭去取水壺,走到溪邊灌水。

沈令蓁在馬車裡坐了兩夜一日,再坐反倒更覺吃力,眼見他走開,便一步不肯離地跟了上去,邊問:“郎君,這山裡的溪水喝下去不會鬧肚子嗎?”

他拔開瓶塞子,回頭看她一眼:“我喝自然不會。你就算了,老老實實喝家裡帶出來的茶。”

她點點頭,蹲下去看他動作,見溪水咕嚕嚕地灌進壺裡,正覺有趣,忽然眼前一花,視線裡多了一片黑黢黢的長條形陰影,還沒反應過來,眼睛便已被霍留行一把捂上。

緊接著,耳邊響起“嗤”地一聲。

沈令蓁呆愣愣地眨著眼,睫毛密密刷著霍留行的手掌心,隱隱預感到什麼,顫著聲問:“郎君,這是……”

霍留行一手蒙著她的眼,一手將一柄拇指寬的刀放在溪水裡清洗趕緊血跡,然後撿起一根樹枝,單手將一條斷成兩截的蛇挑到了溪對頭的樹叢裡。

待收起刀,他才將手放了下來:“沒什麼。”

但沈令蓁還是因為嗅見空氣中的血腥味猜到了究竟,渾身雞皮疙瘩直冒,一溜煙跑遠了去,安安分分坐回到披氅上,縮手縮腳地瞪著一雙眼,警惕著四面“敵情”。

霍留行想笑,又忍住,走到她旁邊坐下:“有我在,你怕什麼。”

沈令蓁白著臉搖搖頭,示意不怕,眼睛卻還是一瞬不眨地盯著附近地面,餘光瞥見霍留行仰頭要喝水,趕緊制止他:“郎君,那溪裡有……這水怎麼還能喝?”

霍留行不以為意:“那有什麼?”

沈令蓁一把奪走他的水壺:“不行,不行,這水不能喝了。馬車上還有一些茶水,我去拿。”

霍留行一把拽住她,拿回水壺:“瞎忙活什麼?從前行軍打仗,渴得厲害的時候,好不容易找著一條河,就是裡邊堆滿了屍體,浸著人血也要喝,這算哪門子事。”

沈令蓁不知怎麼,聽得鼻頭一酸,慢吞吞坐了回去,看著他道:“郎君從前是不是過得很苦?”

霍留行淡淡眨了眨眼,倒也不否認:“生逢亂世,不可避免。”

“我在汴京錦衣玉食的時候,郎君卻在屍山血海裡保家衛國……”沈令蓁垂下眼來,“我要是能早些認識郎君就好了。”

“早些認識又怎麼?把你的錦衣玉食分我一些?”

沈令蓁認真地點點頭。

霍留行發笑:“那我恐怕不會領你的情。”

“為何?”

因為十年前尚且年輕的霍留行免不了鋒芒畢露,絕不可能咽得下氣,接受仇人女兒的恩惠。

若非北伐那場磨難讓他吃了教訓,磨平了稜角,他根本不知道,人在夾縫,若學不會忍,那就是死路一條。

想著這些,霍留行出口時卻換了一種說辭:“因為我那時候很頑劣,看到你這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是要拿蚱蜢嚇唬你的。”

沈令蓁一愣之下被逗笑,笑過以後又說:“郎君,其實你現在也挺壞的吧?”

霍留行略有些詫異地側目看她。

“那個溫文爾雅,和煦斯文的人並不是真正的郎君。郎君是因為什麼把鋒芒都藏起來了,但這樣一定很累。”沈令蓁偏頭注視著他,“所以,倘使郎君想歇歇,大可在我面前放下那些,只做自己,我不怕郎君兇巴巴的樣子。”

霍留行一怔。

蟄伏十年,一人千面,連他自己都忘了真正的霍留行到底應該是什麼樣子,卻在這一日的清晨,在這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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