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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柳芽已是新綠,可度陵宮的雪仍像從未化開過。
宣璣猛地晃了一下,手一哆嗦,一個裝剩飯的瓷碗滑落,摔了稀碎。
永安的暖氣熱力十足,卻蒸不透他身上的冷汗。
盛靈淵聽見動靜,過來看了一眼,見一地幹成渣的剩飯與碎瓷,搖頭道:“這麼笨手笨腳,自己怎麼活下來的。”
他說著,衝陽臺上的一盆花打了個指響,那花是房東留下的,長得不好看,房東懶得搬了。因為倆禮拜沒澆水,已經蔫了,被盛靈淵一點,它卻彷彿煥發了青春似的,肉眼可見地飛快抽條,長出長藤,風捲殘雲,把地上的碎瓷和飯渣收拾了。
收拾完,那些葉片就像是透支完了生命,迅速地脫水枯萎,轉眼成了一把幹,死得不能再死了。
盛靈淵看也沒看那花,好奇地往冰箱裡張望了一眼,問他:“這些瑣事為何要親手做?”
宣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想不出啟正之後二十多年,他是五毒加身,是怎麼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僱人太貴了,”他神魂不在家地隨口說,“再說也沒那麼容易僱到合適的,來個不靠譜的還不夠添堵……”
盛靈淵被他逗樂了,心說這小妖扮人扮得好入戲,連細節想法都模仿到位了。
“你們妖族不是最講等級壓制嗎,你這樣的大妖,使喚些低等靈物有什麼難的?”
宣璣沉默了。
盛靈淵:“唉,不會連這都失傳了吧?”
“陛下,”宣璣說,“大道蒼蒼,眾生……凡有靈,皆有容身之地,這不是你一生所求麼?不要再說這種話試探我了。”
盛靈淵方才灌了一耳朵“歷史學說”,聽得腦殼疼,揉著太陽穴問:“朕一生所求什麼?你這又是哪一派的歪理邪說?”
那不要當著他面說啊,他不計較,不代表他聽見這些揣測不尷尬。
“巫人族沒留下一點記錄,所有被迫提到阿洛津他們那一支勢力的,官方史料裡都用歸順的‘民間武裝’語焉不詳地一帶而過,高山人也只剩下清平司裡一些模糊的記載和民間傳說,還有妖族……當年歸降的妖族、混血的半妖,全都銷聲匿跡,有一些被收入清平司,後來連清平司也被人遺忘了。”宣璣說,“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你連殺母弒師都不加掩飾,任後人說,甚至懶得給這些事包裝一個道德上說得過去的故事,為什麼這些史實反而成了不可說?”
盛靈淵愣了愣,臉上虛假的和煦消失了。
“陛下,”宣璣覺得心肺翻攪成一團,喘氣都疼,因此聲音放得很低,“阿洛津說,赤淵火重新燒起來,巫人族就能回來,按照他的邏輯反推,是不是當年要滅赤淵火,這些能力逆天的類人族……妖族,都必須得死絕才行?”
阿洛津負氣從戰場上出走東川,不一定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他既然還肯跟人皇慪氣,心裡就一定是有感情的。
當時仗沒打完,按照常理說,難道不是應該先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麼?就算要卸磨殺驢,也有點太著急了。
為什麼丹離根本不給人皇挽回的餘地,做得那麼絕?
因為滅巫人族,本來就是他的目標之一。
“可是巫人族血脈其實沒有絕,對不對?”宣璣說,“微煜王說,高山人血脈不絕,人魔不死,那麼以此類推,阿洛津既然能被陰沉祭喚醒,說明巫人族的血脈也沒有斷絕,是嗎?是你……把他們都藏進人群裡了。”
三千年後,各族血脈融合,只留下一些摸不著頭腦的特能,誰也不再知道自己的祖先是誰,哪個特能都有三姑六婆二大爺,誰也不覺得自己是“非人類”。
“可是赤淵火還是滅了,你付出了什麼代價?”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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