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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祭天地,怹老人家不得閒。”
宿太太哦了聲,“不得閒的好……”一壁說,一壁將她拉到揹人的地方去,左右瞧了瞧,尚且好說私房話。復從上到下打量她,“我的孩子,你可受委屈了。擎小兒我都捨不得碰一指頭的,倒送進宮來叫別人教訓。”說著就紅了眼眶。
星河忙道:“娘消消火兒,這地方哭不得,哭了叫人看笑話。”探手攬了母親,好言好語安慰著,“您瞧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幹著這樣的差事,誰能十幾年不受責罰?我算好的了,自己的主子縱著,左昭儀尋釁,至多叫人知道她和太子爺不對付,我是個替死鬼兒罷了。”
宿太太長嘆一口氣,“也是的,倘或換了太子爺這麼著,咱們宿家就大禍臨頭了。”語畢想起這爺兒仨暗裡做下的事,忽然不知從何說起了。想和妞兒叮囑兩句,礙於人多又不好多言,臨了只含糊道,“好好伺候主子吧,我瞧著太子爺,是真的好……”
星河知道她母親,從來不是個有野心的人,安貧樂道地守著丈夫孩子,是她最大的心願。可沒法子,當初宿大學士上了簡郡王的船,要想下來就得脫層皮。這點委屈都受不了,將來也不能成大事。
宿太太雖不愛爭虛名,但她也有氣性兒,睚眥必報,這點星河很像她。她的眼睛朝鳳雛宮方向直溜,嘴裡嘀咕著:“那主兒,這回可夠喝一壺的了。要是見到她,能說上話,我得呲打她幾句,憑什麼打我的孩子!誰該她的了,非給她當牛做馬?這個主子姓霍,那個主子也姓霍,偏她的兒子該當主子不成?”
星河知道她滿肚子牢騷,由她發洩兩句。
這時候司禮的太監在門上喊話,說外命婦有考邑號者,準赴皇太后所居宮殿門,進名參賀。於是烏泱泱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彼此按著品級序列,一步一步隨引路的慢慢騰挪。就日殿到興慶宮不過千餘步的距離,整整走了將近三柱香。
入內闈,女官們侍立兩旁,內外命婦整齊列隊,在大殿前的廣場上伏地三跪九叩。太陽緩緩升起來,金色的芒,如水一樣瀰漫過命婦們的博鬢霞帔,真紅大袖衣的袖籠舒展開,平整鋪在漢白玉磚上,像殘缺的蝶翅。一簇簇團花,一道道環佩,在寒冷的冬日也顯得蕭條。太后坐在廊廡下的寶座上,下垂的腮肉不堪歲月的拉扯,盛裝之下有了奉先殿裡,歷朝壽終正寢的皇后才有的氣象。
司禮太監高聲唱禮,命婦們直身又匍匐,反倒是她們這些女官們,最初磕過頭後,便退到一旁無所事事了。
左昭儀依舊在內命婦的首位,她是統領後宮的人,即便是右昭儀,也得錯後她半個身位。離皇后寶座一步之遙,倘或沒有暇齡公主那攤子爛事兒,接下去接受叩拜的就是她。星河有些憐憫地看著她,她滿面肅穆的時候臉是僵硬的,年輕的時候相當豔麗,有了些歲數後,豔麗便愈發向刻薄靠攏了。
這時候最難熬的就是她,德不配位,身後的每一道目光都帶著嘲諷,芒刺一樣刺痛她的脊樑。她咬著牙,唇角帶著倔強的弧度,不到最後絕不認輸。
皇太后的身體一向不太好,又常年習慣了清靜,宮裡亂糟糟全是人,令她很不耐煩。儀式走過了,她長出一口氣,偏頭吩咐身邊長御,該散就散了吧。如親戚串門子一樣,沒有來了就走的道理,皇帝晚間款待臣僚,皇太后午間款待諸命婦們。
筵席設在山池院,那是個有山有水的精緻庭院,靜靜坐落在太極宮一隅,離內重門又很近,方便往來。
星河送她母親過園子,偏頭瞧見茵陳也挽著她母親,唉聲嘆氣講述宮裡如何不好,她如何想家。好在有星河姐姐幫襯她,否則她才不管臉面不臉面,就要自請還家。
她母親管她叫“血祖宗”,應該是比“活祖宗”更進一層的稱呼,壓著聲說:“可不敢,回來仔細你爹打斷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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