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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派人去提他。”
“不,我親自去,你坐鎮指揮,讓樂隊再演奏幾首革命歌曲。”
忽然王小飛眼睛瞪大了,指著體育館的入口道:“他來了。”
……陳子錕走進了體育館,他走的很堅定,很穩健,六十七歲的老人腰桿已經筆挺的如同標槍,睥睨天下的氣概不像是登上批鬥臺,而像是到大學裡作演講。
今天體育館內外都是青年學生,這副情景和四十年前三一八慘案後,陳子錕在江東大學演講時有些相似,不同的是,當年他是意氣風發的年輕督軍,身後站著上千虎賁,如今他是古稀老人,手無寸鐵,身後一個人都沒有。
隨著陳子錕步入會場,喧囂的體育館慢慢靜下來,數千雙眼睛隨著他的步伐移動,這位退隱多年的老人,虎威猶在。
陳子錕來到臺下,慢慢觀看四周佈置,體育館內掛滿了十幾米長的紅色標語,這幅陣仗和1936年柏林奧運會差不多,標語、口號、圖騰,都是能讓年輕人腎上腺素分泌的極佳宣傳工具。
八盞高瓦數的碘鎢燈從四面八方照過來,臺上一片雪亮,批鬥物件早已就位,因為當權派被軍人保護起來,紅總司只抓到了一些歷史反革命和右派分子,臺上的人都是陳子錕的舊相識。
閻肅、陳壽、蓋龍泉、王三柳、曾蛟、林文龍,還有一些當年跟隨自己的工作人員。
這些人,當年都是跺一跺腳江東震三震的人物,今天卻成了階下囚,在聚光燈的照射下汗流浹背,瑟瑟發抖,因為惶恐,因為痛楚,因為脖子上的鐵牌子太重。
他們甚至沒人敢抬頭看陳子錕一眼。
“你們的頭頭是哪個。”陳子錕道。
陳忠帶著兩名部下出現在臺上,他穿一身洗的發白的軍裝,腰扎武裝帶,肩上披了一件軍大衣,威風至極,居高臨下看著陳子錕。
這張面孔陳子錕太熟悉了,陳忠長得和十七歲的雙喜如同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當年雙喜還是苦水井杆子的一名小土匪,被年輕的江北護軍使救了性命,從此鞍前馬後,忠心耿耿數十載。
陳忠很生氣,因為自己的風頭被陳子錕搶了,他斷喝一聲:“陳子錕,你還不坦白交代,向人民認罪。”
這一聲吼,將陳子錕從記憶拉回到現實嗎,臺上的年輕人不是雙喜,而是他狼心狗肺的逆子陳忠。
陳子錕略仰頭,看著這個足以當自己孫子的年輕人,道:“你今年有十七了吧,當年你生下來的時候才這麼點大,一頭黃毛,你的名字還是我給起的,讓你忠於民族,忠於國家。”
“閉嘴,少和我們陳總司令套近乎。”王小飛指著陳子錕的鼻子喝道。
陳子錕啞然失笑,道:“陳總司令,誰,陳忠麼,你開過槍麼,殺過人麼,帶過幾個兵,打過幾場仗,你毛扎齊了麼,就敢自稱總司令。”
開始他的語氣還很平和,到後面越來越嚴厲,簡直就是怒斥了。
陳忠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感覺自己雖然站的高,但依然比臺下的陳子錕矮上許多,惱羞成怒的大聲喝道:“陳子錕,你不要倚老賣老,越老越反動,越老越狡猾,來人啊,把他押上來。”
兩個紅衛兵摩拳擦掌跳下來要抓陳子錕的胳膊,十七八歲的少年,青春期又攤上自然災害吃不飽肚子,發育的很差,瘦的跟豆芽一樣,個頭不到一米七,站在陳子錕身後,宛如色厲內荏的草狗站在獅子身旁。
陳子錕道:“不用押,我自己會走。”說罷徑直上臺,站在最前面,目光一一掃過老部下,這些風燭殘年的老頭都躲避著他的目光,不敢對視。
一個紅衛兵拿過早已準備好的鐵牌子上面用黑色油漆寫著“歷史反革命,投機家,軍閥頭子”的字眼,還用紅油漆打了個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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