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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您丟臉啦。”雪懷伸手輕輕撫摸那朵彼岸花的花瓣,想起自己死後拼著魂魄消散的風險回來看時,自己的墳前也種下了彼岸花,只是半紅半白。

給他誦經的老佛修說:“半紅半白,死時不安,必有隱憂,這法事我不做了。”

前來弔唁的人寥寥無幾。雪懷在自己墳前蹲的時間並不長,來來往往的人中,有的他認識,有的也不認識,最疼愛他的父親仍在病榻上無法下地走動,而他的外公外婆大怮不止,七天七夜沒閤眼。

他也是死後才知悉,他的遺骨被戰友一把火燒了,裝在骨灰罈裡帶回來。但云錯卻遲遲不肯交還他的骨灰,連帶著把雪宗氣個半死,哆嗦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病得更加嚴重。

他或許就是拼著那一口氣去找了雲錯。他在時,雲錯作為君主,苛責冷情,可他不在了,總該把他還給他的家人,這得是多大仇,才能在他死後說出一句“護法無能”,還欺負到他的家人頭上?

他覺得這裡頭或許還有些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但上輩子都不知道的事情,這輩子更不可能摸清楚,雪懷明白有些事是不必找解的。

他希望像他母親,來過了,愛過了,家庭美滿,生活無憂,走時也能捨下一朵妖冶的花朵,輕輕鬆鬆地離開他們。

絕情又無情,讓她的寶貝兒子十年後在奈何橋上無人等。

彼岸花緩緩綻開,將逝者的容貌與過往投射在他掌心。花中呈現的東西,每個人都不同,多半是死者生前對觀看者的念想,雪懷在裡面看見了他母親眼裡的自己,他的的童年,嬌氣又天真的模樣,坐在小板凳上認認真真地學琴樂,扒著母親的肩膀去深花臺,聽他父親講兵器的故事……

回憶讓人無法抽身,思緒越來越遠,身體越來越冷,雪懷的眼神漸漸變得惘然——直到手腕猛地一痛,他才突然從回憶的幻象中脫離。

一隻銀灰色的短腿貓抬起前爪扒在他手臂上,鬆了口,又把耳朵耷拉下來,用粉紅的小舌頭輕輕去舔雪懷被咬出印子的地方,小模樣又委屈又可憐。

雪懷回頭看去,雲錯正站在不遠處,沉默地看著他。

這個位置,雪懷剛剛看彼岸花中的場景,肯定也被他看到了。

他向來清冷慣了,也驕傲慣了,這種感覺彷彿被什麼人窺破了秘密——即使那不是秘密。那是他最無知、脆弱、美好的一面,並不打算暴露在人前。

雲錯卻移開了視線。他的視線落在周圍茂密的彼岸花叢中,難得皺了皺眉,揮手往身邊掃了掃,彷彿拂去一片塵埃。

那是一個很平常且隨意的動作,但那一瞬間,雪懷感到周圍彷彿雲層消散,日光從縫隙間流出一樣,周圍寒氣驅散,溫度回升。

雪懷這才徹底醒過神來,撥出積壓在胸中一口冰涼的濁氣。

他難得有幾分不可置信:“我……剛剛,魘住了?”

他主水靈根,氣息偏陰,這種體質容易招鬼,是正常的。但他自小受深花臺的兵刃戾氣護身,如今修為又已經到了銀丹,平常妖鬼根本不敢近身,現在居然會被尋常墓地的殘魂魘住?

雲錯點點頭:“黃泉山是陰息之地,寒氣比其他地方要重,你是不是近日精神不好,沒注意休息?以後不要這樣了。”

明明比他小,卻是這樣一副老爹的口吻。

雪懷其實這幾天睡得很好。圖譜他畫完了,深花臺在忙的事情只有雲錯的訂單,不需要時時刻刻盯著。

他敷衍著點了點頭,而後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雲錯說:“散步。”

看見雪懷有點不太信的樣子,雲錯補充了一下:“是貓先找到你的,它很喜歡你。”

呆瓜貓邀功似的,又來蹭雪懷的手,終於如願以償獲得了一個摸摸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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