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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勒低頭看她,眼中閃過一絲脆弱和憂傷,但很快被他掩去,只低聲問:「晚晚,你是不是後悔跟著我來草原了?」

音晚一怔,忙搖頭。

耶勒發覺剛才拽她出來時匆忙,她只穿了件綢裙,便將自己的裘衣給她披上。

他眺向遠方,草原蒼茫無垠,朝霧未散,飛鷹在輕邈青煙中盤桓,天地寥廓,孤影寂寂。

耶勒將長刀拔出,銀亮鋒芒指向南方,道:「舅舅向你保證,至多三年,這草原之上唯我獨尊,突厥鐵騎皆伏於我麾下,聽我號令……」劍指中原。

他還是機敏清醒的,知道要在音晚面前遮掩著自己想要踏平大周疆土的野心。

音晚瞧著他躊躇滿志的模樣,一時有些恍惚,低下頭沒再說話。

一旦安靜下來,氣氛就有些低迷。

耶勒怕她再胡思亂想,便催促她回自己帳篷收拾行囊,強調五日後起程。

夜間草原上飄起了雪,狀若鵝毛,紛紛揚揚,帳外一盞風燈孤懸,映照雪影簌簌零落。

音晚想起白天時的衝突,想起舅舅和外祖母口中的母親,久久縈繞心頭,難以釋懷。

她現如今正在母親曾經住過的地方,不禁想,當年的她在這裡過得好嗎?也如自己一般煩惱多過快樂嗎?

正站在帳篷門前出神,忽見遠方駿馬踏雪而來,停在王帳前,依稀抬著什麼人進了帳篷。

青狄正從外面擠了半罐熱騰騰的羊奶回來,臉頰凍得通紅,哆哆嗦嗦地說:「姑娘,可汗受傷了,我偷偷看了一眼,肩膀上全是血。」

音晚腦子裡嗡的一響,來不及細思量,忙扯過披風繫上,道:「我們去看看。」

等走到了王帳,聽見裡麵人聲交疊,她才覺出些不妥。

她來草原這麼多天,一直小心翼翼遮掩身份避著人,這裡這麼多人,萬一哪一個從前在長安見過她,再把她認出來,豈不麻煩?

可她已經知道了舅舅受傷,若就這麼無事人似的回去,豈不太冷血了,舅舅知道也會心寒的。

她左思右想,躲在帳篷外觀察著這裡的情形,足等了將近半個時辰,帳篷裡的人陸續都走光了,她才出來。

葛撒戈正端了盆血水出來倒,見著音晚,忙道:「這大冷的天,小姐快進來。」

耶勒已經合衣躺在榻上,肩膀上裹著厚厚的紗布,滲出些許血跡,如紅梅凌寒於雪間,分外觸目驚心。

他見音晚進來,忙從榻上起身,低頭把衣帶規矩繫好,沖她笑了笑:「這麼晚了,你怎來了?」

音晚凝著他的肩膀,輕聲問:「舅舅,你傷得重不重?疼不疼?」

耶勒無所謂道:「這點傷算什麼。」

音晚在雪中站了許久,烏髮間一片霜白,臉頰和耳朵凍得通紅。耶勒見她這模樣,無奈道:「你過來,到爐火邊烤一烤,別忘了自己還懷著孕,若是著涼了可怎麼好?」

她依言坐過來,葛撒戈挑簾進來,手裡提著酒壺,大咧咧遞給耶勒:「可汗,酒來了。」

音晚瞪大了眼,把酒壺截住,問:「幹什麼?」

耶勒道:「這不受傷了,喝點酒才能睡個好覺。」

「胡說!受傷了不能喝酒!」音晚自小便被父親教著如何保養身體,於此道頗為講究細緻,將酒壺奪過來,低頭聞聞,一股濃烈辛辣之氣刺鼻而來,不同於中原酒釀得綿柔,真正跟刀子似的。

她把酒抱在懷裡,堅決地沖耶勒搖頭:「不行,不能喝酒。」

耶勒半張著嘴看她,好半天,伸出舌頭舔舐下唇,糊弄她:「好好好,不喝,你放那兒回去吧,我不喝。」

音晚狐疑地瞅他,緊抱著酒壺不撒手,站起身問:「你們這有沒有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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