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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卻是無甚用處的大雪。
上陽宮中衣短食缺,寒不可當,即便緊閉了四處窗扉,也照舊有無盡的穿堂風凜凜而過。
搓搓手,那麼真切的寒冷,像小刀子一樣,兇狠地往皮肉裡鑽。袖子永遠差一截,看上去一副伶仃的苦相。腕子上的面板已經開始皸裂了,摸上去像篦子篦頭,沙沙作響。
怎麼來了這裡,不太記得了。長情對插著袖子,站在黑黝黝的門洞前向外看,夏天過於蔥鬱的樹,此刻已風光不再,光禿的枝椏在寒風裡搖晃,搖得猛烈些,忽然落下一大堆積雪,淋出恰巧經過的人一串尖聲驚歎。
看人形容狼狽,總能激起旁觀者快活的笑。笑的內容不明,可能是幸災樂禍,也可能是苦中作樂。長情扭過頭看,斑駁的廊廡下,三兩個白頭老宮人聚在一起。歲月蒼涼沒有磨滅良好的教養,哪怕身在這荒廢的冷宮,笑的時候也不忘舉起褪色的手絹,優雅擋在唇前。
一個七八歲的內監抱著油布匆匆跑過,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足印。眼前忽然交織出一幅畫面,闔家老小把她送上平頭馬車,上了年紀的婦人不住抹淚,想必那是她的母親吧。母親說:“阿囡,進了宮好好奉主,要是能討得聖上歡喜,將來或許還能見一面。”
車輪滾滾,車轍消失在積水的路面,像死去的人,回頭看不見自己留下的任何痕跡。她進了宮門,被送往梨園學藝,因為身段出眾,跳胡騰也好,軟舞也好,無一不讓人拍案叫絕。
後來瓊林宴上登臺獻藝,多少雙眼睛停留在她身上,有天子門生的,當然也有九五至尊的。不過因為皇帝多看了一眼,那位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妃子便遣內侍來傳話,點她入蓬萊宮,為貴妃獻舞。
豐腴妖嬈的貴妃像朵盛極的牡丹,看她的眼神充滿挑剔。話倒不多,輕輕吐了句“送入上陽宮”,她就稀裡糊塗跟著內侍走進了上陽門。
這是個與塵世隔絕的地方,廢舊的宮掖,草木很深。宮裡住著那些同樣被流放的宮人,從青春年華一直蹉跎到滿頭白髮,仍在菱花鏡前每日精心梳妝,夢想有朝一日再得君王召喚。
長情腦中茫茫,攤開手看,十指粗蠢,和當初在梨園時大不一樣。單鞋裡的腳趾僵硬腫脹,每個趾頭上都長滿了凍瘡,現在要她邁開舞步,恐怕再也不能了,腳趾頭會斷的。
老資歷的宮人又在叫囂:“站在那裡做什麼?這裡不是你的梨園,顧影自憐也沒人心疼你。”一把笤帚迎面飛來,“去去去,把夾道清掃乾淨,預備內侍省的人來查驗。”
竹竿咚地一聲敲在她額頭上,火辣辣地疼起來。她苦著臉抬手揉搓,心裡還在納罕,自己的身手怎麼變得這麼差,連一個老宮人的暗器都對付不了。
見她反應慢了半拍,老宮人舉著戒尺追過來,厲聲呵斥:“還愣著?看打了!”
嚇得她急忙抱起笤帚,衝出了宮門。
一牆之隔,氣象大不一樣,上陽宮裡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屋脊和牆面是灰色的,連宮人們的眼睛也是灰色的。上陽宮外,即便只是一條夾道,也遠比宮門之內更鮮活,更有人氣。
冰天雪地,凍得腕子生疼,她呵了口氣搓搓手,開始沿著青磚的紋理一路向前清掃。掃了一段,回頭望望,身後的路面又積起了薄薄的一層白,站在料峭之中,雪也落了滿頭。
越是冷,便越要活動起來,活動了周身的血液才會流通,四肢才不會失去知覺。可能動作的幅度有點大,邊上經過的內侍斜著眼,捏著嗓子嘲笑:“這人莫不是個傻子,掃地都掃得那麼快活,送去給禁苑裡的人作伴,倒很好。”
長情對那些陰陽怪氣的話並不上心,反倒是所謂禁苑裡的人,引發了她的興趣。禁苑就在夾道盡頭,一個和冷宮毗鄰的處所,住在裡面的人當然是不得寵的。
竹枝慢慢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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