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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南下
「走吧走吧,咱們家不是開善堂的。」店小二愁眉苦臉地將跪在門口的流民往外轟,「我說諸位父老們哪,我也瞧著你們可憐,可是小人我也就是個臭跑堂的,我說了不算,有什麼法子呢?趕快走吧,一會掌櫃的火氣上來,我也落不了好,你們也可憐可憐我呀……都上別家瞧瞧去吧!」
這一年冬天,蓄勢了三年多的南北二朝再一次翻臉,幹起了仗,南來北往的流民好似給大水沖了洞穴的螞蟻,「呼啦啦」一下都出來了。
邊境的老百姓們,往日裡是被壓在世道的下頭,吃苦受累,將大人們的錦衣玉食都扛在肩上,得彎著腰、貼著地,一點一點從石土縫隙裡往外扒糧食。
如今,卻又集體漂到了世道上頭,像根基柔弱浮萍飛蓬,無處抓撓,稍有風吹草動,便得隨著狼煙黃土一起上天。
當沉時浮,當浮時沉,想那螻蟻,百事百代,過得可不都是這樣的日子麼?
客棧名為「頭一戶」,前院是兩層的小酒樓,後有院落,不負其名,算是本地最氣派的,門口的流民也格外多些,走了一波又來一波,趕都趕不走。
店小二勸走了一幫,提著壺來給客人加水,有幾個鏢局模樣的黑衣漢子坐在大堂,旁邊放著一竿旗子,上面寫著鏢局的名號「興南」,幾個漢子個個都是一臉風霜,中間簇擁著一對細皮嫩肉的少年和少女。
其中那位少年臉色不佳,面帶病容,間或還要咳嗽幾聲,不知是有傷還是病了。他往門口瞥了一眼,叫住小二,取出些許碎銀,對他說道:「旁人就算不管,那些個老弱婦孺也怪可憐的,好歹給人家拿點吃的,算我帳上便是。」
少年想必是個不知疾苦的少爺,驟然開口,旁邊幾個隨從再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只好一臉不贊同地看著他。
少女皺眉道:「哥!」
那店小二賠了個笑臉,卻沒伸手去接錢,只對那少年說道:「多謝少爺——不是小人不識抬舉,只是您幾位住店,想必也是路過,不能常有,今日有您發善心可憐他們,過幾日您走了,他們可找誰去呢?不如催著他們緊著找活路是正經啊,這場仗還長著呢,剛開始,哪就到頭呢?」
鏢局的少爺頭一回出門,一時好心,從未想過長遠,當場愣了愣。
那店小二卻點頭哈腰地沖他作了作揖,撂下一句「有事您再吩咐我」,便一溜煙地被別的客人叫去了。
「車水馬龍,摩肩接踵,數十年積累,一朝離亂,便分崩離析去,好似那瓷瓶落地也似的,江山遠近,儘是寥落——」
老說書人用沙啞的聲音開了腔,聽在耳中,渾似生了鏽的鐵器反覆刮擦著碎瓷片,客棧四座一時安靜下來,便聽那老說書人重重地嘆了口氣,仰頭環顧四座,怒而一拍驚堂木,「啪」一聲脆響。
角落裡有個早早穿上厚棉衣的客人,下巴縮在領子裡,看不清長相,就著這聲驚堂木,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跑上跑下的店小二,放下酒錢,將領子又往上拉了拉,悄然而去。
店小二好不容易才忙完一圈,見此處有空桌,忙趕來收拾,順手將客人撂下的幾枚大子兒收了起來,誰知伸手一碰,他卻是悚然一驚,這銅錢上竟結著一層寒霜。
兩天後,「頭一戶」客棧中迎來了幾個年輕客人。
走在前頭的,是兩個年輕姑娘,大約是姐妹,互相挽著胳膊,年長些的戴著面紗,另一個不過十四五歲,鵝蛋臉大眼睛,看著還有幾分孩子氣。
此地一天到晚除了流民就是跑江湖的,漂亮大姑娘並不常見,她們倆一進門,便有幾道明裡暗裡的視線射了過來,誰知緊接著便是一個臉黑如炭的漢子跟了進來,手中提著好霸氣的一把雁翅大環刀,那漢子環顧四周,將手中的長刀重重地一甩,冷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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