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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穆揚走近費霓,費霓的五官在他眼裡越發清晰。

他從褲兜裡掏出一張紙展開遞給費霓,“你給我的海棠花開得很好,沒相機,我就畫了下來,讓你看看。”

方穆揚本來是用鉛筆畫畫,有畫中人要求給畫上色,特意買了顏料給他。於是這副海棠也有了顏色。

費霓從畫裡看出了方穆揚畫這張畫時的天氣,以及方穆揚的澆水方式,因為畫上的海棠葉子上有水珠,好像隨時要滑下來。她讓方穆揚澆花的時候不要從花上往下倒。

“你怎麼知道的?”

“你的畫告訴我的。這些年你一直在畫畫吧。”

費霓記得有一年方穆揚畫畫得了大獎,他的姥姥還請同學去家裡做客。方穆揚動不動以自己太姥爺是撿破爛的自居,到了他外祖母家費霓才發現區域性的事實和真相有時真是天壤之別。方穆揚的姥姥自己住一幢小洋樓,她的兒子們在國外定居,唯一的女兒——也就是方穆揚的母親,嫌她是一個不事生產靠吃定息生活的資產階級,很少同她來往。

方穆揚長在紅旗下,一出生資本家就已經慈眉善目起來,至少表面上是,他並未親眼見證過資本家對普羅大眾的壓迫,所以也無法對他們產生刻骨的仇恨,只把他們當作可以團結的物件,所以他經常到自己外祖母家玩兒。

雖然時代變了,他的姥姥也儉省起來,但這種節儉只不過是把家裡花匠辭了,由男傭兼任,花園裡的玫瑰一樣開得爛漫,德國車一樣的坐,咖啡一樣的喝,最新唱片一樣的聽,家裡佈置一樣的講究,最不講究的就是把齊白石的畫和外孫的塗鴉掛在一起。

後來方穆揚的姥姥去世,房子留給了他,姥姥頭七沒過房子就被他母親捐了出去,如今也不知道房主變成了誰。去年,費霓騎車經過那個院子,眼睛順著鐵門裡的縫瞥過去,哪裡還有玫瑰,蜜蜂落在黃瓜花上,已是另一番風景。

“以前我也會畫畫嗎?”

方穆揚問得隨意,費霓聽起來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他還沒想起來,是她誤會了。費霓看著畫想,肌肉記憶比什麼深刻,他沒恢復記憶,卻恢復了畫畫的能力。她抬頭看他,這人也不知道什麼叫傷心,又想他這樣也沒可傷心的,煩心事兒都忘了,每天有吃有喝能畫畫,還能有餘錢給人照相四處溜達。都記起來也未必是什麼好事。

方穆揚見費霓一直盯著畫看,覺得她是真喜歡,很慷慨地表示:“我反正天天能看見真花,這畫你留著吧。你要喜歡,我再給你畫一副。”

費霓的思緒這才從畫裡拔出來,“你怎麼下來了?”

“你們家人太多,我怕你看不到我。”

費霓忍不住笑:“你這麼大個子,我怎麼會看不到你?”

“你看周圍這麼多人,但我拍照的時候只能看到你一個,其他人都是背景。”

費霓不知怎麼聽出了他這話的言外之意,又覺得自己想多了,直接把話題轉向了相機,“你的相機怎麼來的?”

“在信託商店買的。你要喜歡,等我把膠捲取出來,就送你。”

“你自己留著吧,別什麼都隨便送人。你怎麼想起買相機了?”

“我想給你多拍幾張照片。”

一時間費霓無話可說,還是方穆揚打破了沉默:“這麼熱,你幹嘛把釦子都扣上?解開兩粒吧。”

費霓並沒多想,只說:“我不熱。”

方穆揚並不照相,只是看著她笑,他的目光就像晚風在她身上掃,所到之處,旁人看不到,費霓卻感覺得到。風把他吹涼了,方穆揚的目光卻讓她耳根發熱,她哪兒哪兒都不自在。

“真不熱?”方穆揚記得費霓鎖骨上有顆紅痣,但此時被襯衫遮住了。

“我說了不熱就是不熱,你煩不煩。”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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