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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業社會裡的女兒看媽媽,就是我所說的那一幅美景。可惜我的孃家在臺北,住在一幢灰色的公寓裡,當然沒有小河也沒有什麼大榕樹了。
我所憧憬的鄉下孃家,除了那份悠閒平和之外,自然也包括了對於生活全然釋放的渴望和嚮往。媽媽在的鄉下,女兒好似比較有安全感,家事即使完全不做,吃飯時照樣自在得很,這便是孃家和婆家的不同了。
我最要好的女朋友巴洛瑪已經結婚十二年了,她無論跟著先生居住在什麼地方,夏天一定帶了孩子回西班牙北部的鄉下去會媽媽。那個地方,滿是森林、果樹及鮮花,鄰居還養了牛和馬。夏天也不熱的,一家人總是在好大的一棵蘋果樹下吃午飯。
有一年我也跟了去度假,住在巴洛瑪媽媽的大房子裡,那幢屋頂用石片當瓦的老屋。那兒再好,也總是做客,沒幾天自己先跑回了馬德里,只因那兒不是我真正的孃家。又去過西班牙南部的舅舅家,舅舅是婚後才認的親戚,卻最是偏愛我。他們一家住在安塔露西亞盛產橄欖的夏恩縣。舅舅的田,一望無際,都是橄欖樹,農忙收成的時候,工人們在前面收果子,不當心落在地上未收的,就由表妹跟我彎著腰一顆一顆的撿。有時候不想那麼腰痠背痛去辛苦,表妹就坐在樹蔭下繡花,我去數點收來的大麻袋已有多少包給運上了卡車。
田裡瘋累了一天回去,舅媽總有最好的菜、自釀的酒拿出來餵孩子,我們呢,電影畫面似的抱一大把野花回家,粗粗心心的全給啪一下插在大水瓶裡就不再管了。涼涼的夜間,坐在院子裡聽舅舅講故事,他最會吹牛,同樣的往事,每回講來都是不同。有時講忘了。我們還在一旁提醒他。等兩老睡下了,表妹才給我講講女孩子的心事,兩人低低細語,不到深夜不肯上樓去睡覺。
第二日清晨,舅舅一叫:&ldo;起床呀!田裡去!&rdo;表妹和我糙帽一拿,又假裝去田上管事去了。事實上那只是虛張聲勢,在那些老工人面前,我們是尊敬得緊呢!
回憶起來,要說在異國我也有過回孃家的快樂和自在,也只有那麼兩次在舅舅家的日子。
後來我變成一個人生活了,舅舅家中人口少,一再邀我去與他們同住,誠心要將就當做女兒一般看待,只是我怕相處久了難免增加別人的負擔。再說,以我的個性,依靠他人生活亦是不能快樂平安的。舅舅家就再也不去了。
既然真正的父母住得那麼遠,西班牙離我居住的島上又有兩千八百里的距離。每當我獨自一個人飛去馬德里時,公婆家小住幾日自然是可以,萬一停留的日子多了,我仍是心虛的想搬出去。
女友瑪麗莎雖然沒比我大兩歲,只是她嫁的先生年紀大些了,環境又是極好的人家。我去了馬德里,他們夫婦兩個就來公婆家搶人,我呢,倒也真喜歡跟了瑪麗莎回家,她的家大得可以捉迷藏,又有游泳池和菜園,在市郊住著。這個生死之交的女友,不但自己存心想對我盡情發揮母愛,便是那位丈夫,對待我也是百般疼愛,兩個小孩並不喊我的名字,而是自自然然叫&ldo;阿姨&rdo;的,這種情形在沒有親屬稱呼的國外並不多見,我們是一個例外。
在瑪麗莎的家裡,最是自由,常常睡到中午也不起床,醒了還叫小孩子把衣服拿來給阿姨換,而那邊,午飯的香味早已傳來了。
這也是一種回孃家的心情,如果當年與瑪麗莎沒有共過一大場坎坷,這份交情也不可能那麼深厚了。
可是那仍不是我的孃家,住上一陣便是吵著要走,原因是什麼自己也不明白。
在西班牙,每見我皮箱裝上車便要淚濕的人,也只有瑪麗莎。她不愛哭,可是每見我去,她必紅眼睛,我走又是一趟傷感,這種地方倒是像我媽媽。
過去在西德南部我也有個家,三次下雪的耶誕節,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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