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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第二天郵局開車拖下來一個大布口袋的信件,因我實在搬不動,所以他們送到家中來,大半是這幾個月積下來的,難得鎮上的朋友那麼照顧和幫忙。
拆信拆了一個下午,回信是不可能的,因為不可能,太多太多了。
這幾日已去法院申報遺產分割之事,因荷西沒有遺囑,公婆法律上當得的部分並不是我們私下同意便成立,必須強迫去法院。法院說如果公婆放棄繼承權,那麼手續便快得多。事情已很清楚,便是這幢小房子也不再是我的,公婆再三叮嚀要快快弄清,所以一來就開始申請檔案,光是證明檔案約要二十多張,尚得由西班牙南部公婆出生的地方開始辦理,已託故鄉的舅舅在申請,我個人的檔案更是困難,因西屬撒哈拉已不存在,檔案證明不知要去哪裡摸索。想到這些緩慢的公文旅行,真是不想活了。
答應姆媽月內回臺是不可能的事情,如說完全將此地的一切都丟掉不管亦是太孩子氣,只有一步一步的來熬吧。
電話也去申請了,說是兩個月之後便給裝。過了那麼多年沒有電話的日子,回想起來仍是非常幸福,現在為了一己的安全而被迫改變生活的型態是無奈而感傷,不過我仍然可以不告訴外人電話號碼,只打出去不給人打進來。
這幾天來一直在對神說話,請求她給我勇氣和智慧,幫我度過這最艱難的時刻。我想智慧是最重的,求得渴切的也是這個。
夜裡常常驚醒,不知身在何處,等到想清楚是躲在黑暗裡,完全孤獨的一個人,而荷西是死了,明明是自己葬下他的,實在是死了,我的心便狂跳起來,跳得好似也將死去一般的慌亂。開燈坐起來看書,卻又聽見海潮與夜的聲音,這麼一來便是失眠到天亮無法再睡。
每天早晨大半是法院、警察局、市政府、社會福利局和房地產登記處這種地方弄檔案,下午兩點左右回海邊,傍晚總有朋友們來探望我,不然便是在院子裡除糙,等到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夜間方才睡下,只要半夜不驚醒,日子總是好過些的。午夜夢回不只是文人筆下的形容,那種感覺真是嘗怕了又挽回不了任何事情。
此地朋友仍是嫌太多,從來沒有刻意去交朋友,可是他們不分國籍都來探望我,說的話雖是情真意切,而我卻沒有什麼感覺,觸不到心的深處,反而覺得很累,只是人家老遠的跑來也是一番愛心誠意,不能拒人千里之外,總是心存感激的。
旅途中,寫的家信曾經一再的說,要離開此地另尋新的生活,可是回到了西班牙,一說西班牙話,我的想法又有了改變,太愛這個國家,也愛迦納利群島。雖說中國是血脈,西班牙是愛情,而非洲,在過去的六年來已是我的根,又要去什麼地方找新的生活呢?
這兒有我深愛的海洋,有荒野,有大風,撒哈拉就在對岸,荷西的墳在鄰島,小鎮已是熟悉,大城五光十色,家裡滿滿的書籍和盆景,雖是一個人,其實它仍是我的家。
臺北是太好的地方,可是我的性情,熱鬧一時是可以應付下來,長久人來人往總是覺得身心皆疲,那麼多的朋友親人在臺北疼我,不是寵壞了我嗎?雖然知道自己是永遠也寵不壞的,可是在臺北那樣的滾滾紅塵裡過日子總是太複雜了,目前最需要的還是恢復一個單純而清朗的日子,荷西在過去六年來教給我的純淨是不該失去的。
爹爹,姆媽,我一時裡不回到臺北,對做父母的來說自是難過牽掛,其實人生的聚散本來在乎一念之間,不要說是活著分離,其實連死也不能隔絕彼此的愛,死只是進入另一層次的生活,如果這麼想,聚散無常也是自然的現象,實在不需太過悲傷。
請相信上天的旨意,發生在這世界上的事情沒有一樣是出於偶然,終有一天這一切都會有一個解釋。幾個月來,思想得很多,對於生死之謎也大致有了答案,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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