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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潤在尋常交際時,總是一張淡漠的臉,因為不需要對誰奉承拍馬,便有些目空一切的模樣。但他有他的規矩,即便對一個人有再大的不滿,場面上還是過得去的,便拱手還了一禮,「小侯爺是稀客,咱們這樣辦俗務的衙門,平時連請都請不來。」
李從心只做聽不出他話裡的鋒芒,有意調開了話題問:「怎麼沒瞧見澄冰?今兒他不當值?」
沈潤哦了聲,「他昨夜巡城,今早下值補覺去了。」
就是這樣乾巴巴的對話,聽上去有些好笑。清圓在他們中間站著,有種芒刺在背之感,可是又不好說什麼,只能捧場地笑著,很多時候這個表情可以緩解尷尬。可是沈潤看了她一眼,似乎很不理解,「四姑娘今日心情大好啊,難道沈某說的話很有趣麼?」
這下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了,恍惚想起之前那位炮仗似的二嬸子蔣氏也曾質疑過她,說她整天笑嘻嘻的,一看就沒安好心。
她無奈地摸了摸臉,「我天生就是一副笑模樣,再說歲月靜好,沒有什麼可讓我哭的。」
歲月靜好?昨晚險些栽在賊人手裡,才過了一夜罷了,那種陰霾便消散了麼?不過一個閨閣裡的姑娘能有這樣的心胸,就算尋遍整個京畿也找不到第二個。他忽然生出一種由衷的自豪感來,這女孩兒如此與眾不同,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啊!
李從心更急於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對清圓道:「四妹妹,眼下謝府上下正滿幽州找你,我聽說你連日都在寺裡替你母親超度,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忽然往上京來了?」
清圓面上倒還如常,只道:「昨晚的法事做得晚了些,將近戌時我們才從寺裡出來,沒想到半路上遇見了一夥強盜,殺了一個小廝,還想殺我們。我原以為這回難逃一死了,多虧殿帥路過救了咱們,將那夥強盜也抓了起來。如今這案子和旁的案子還有牽連,要咱們的證供來指證那夥賊人,這會兒已經問完了,殿帥說旁的也沒什麼了,過會兒就能放咱們回幽州。」
其實都是官場上行走的人,事實是否有所隱瞞,李從心未必分辨不出來。她沒有將內情全部告知他,他心裡還是有些遺憾的,只是不能再追問了,便頷首道:「我正好也要回幽州,我送四妹妹回去,也好向你二哥哥交差。」
清圓正待說好,卻聽沈潤淡淡扔了一句:「四姑娘是閨中小姐,不明不白在外待了一夜,就這麼回去,只怕堵不住悠悠眾口,對姑娘的名聲也不利。沈潤和令尊同朝為官,看在節使的面子上,也要親自向老太君告知始末才好。請四姑娘少待,沈某交代了官衙內的公務,便送四姑娘回幽州。」
他說完,負著手往外去了,錯身時不動聲色的那一瞥,很有嘉許的意味在裡頭。
清圓不由有些懊惱,她先前對李從心的那番解釋,在沈指揮使聽來大概很受用。所謂家醜不可外揚,深宅裡頭拿不住把柄的罪過,還是不好輕易告訴外人的。李從心在她眼裡終究是個需要字斟句酌的外人,即便他先結識了她又如何,外人還是外人。
所以回幽州的路上,就形成了一個比較古怪的局面,沈指揮使和小侯爺一左一右在前面開道。兩個人都很有身份,兩個人的隨從都不少,因此這隊伍綿延得很長,簡直像聖人出巡般壯觀。
抱弦打起窗上簾子看了看,「他們這是做什麼?」
清圓搖搖頭,表示答不上來。
「這樣倒也好,有沈指揮使和三公子一道送姑娘回家,看誰還敢為難姑娘。」抱弦放下簾子,輕輕笑了笑,「姑娘總算苦盡甘來了。」
苦盡甘來?清圓咀嚼著那個詞眼,最後苦笑了下,太遠太遠了。眼前的熱鬧就像除夕的那場煙火,卯足了勁兒綻放,把一年的璀璨都燃燒完了,最後各自散了,還剩下什麼?滿地冰涼的灰燼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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