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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才女心悅誠服。她們不怕打我回票。我自己也不肯懶散,總是想到腦子快炸掉了還在力求表現。常常,一個句子,想到五百種以上的方式,才能定稿,而我就在裡面拚。
於是我同時處理四本書、一張唱片,也沒能推掉另外許多許多瑣事。
就在天氣快進炎熱時,我愛上了一幢樓中樓的公寓,朋友要賣,我傾盡積蓄將那房子買了上來。然後,開始以自己的心意裝修。
雖然房子不必自己釘木板,可是那一燈一碗、那布料、椅墊、床罩、窗簾、傢俱、電話、書籍、擺設、盆景、拖鞋、冰箱、刀、匙、杯、筷、灶、拖把……還是要了人的命和錢。
雪球越滾越大,我管四本書,一張唱片、一個百事待舉的新家,還得每天回那麼多封信,以及響個不停的電話和飯局。
我的心懷意志雖然充滿了創造的喜悅與狂愛,可是生活也成了一根繃得快要斷了的弦。
就在這種水深火熱的日子裡,摯友楊淑惠女士得了腦癌住進臺大醫院,我開始跑醫院。
沒過十天,我的母親發現辱癌,住進榮民總醫院,這兩個我心摯愛的人先後開刀,使我的壓力更加巨大,在工作和醫院中不得釋放。
也許是心裡再也沒有空白,我捨棄了每天只有四小時的睡眠,開始翻出張愛玲所有的書籍,今生第二十次、三十次閱讀她‐‐只有這件事情,使我松馳,使我激賞,使我忘了白日所有的負擔和責任。
於是,我活過了近三個月完全沒有睡眠的日子。那時,幾次開車幾乎出事,我停止了開車,我放棄了閱讀,可是我不能放下待做的文稿。我在絞我的腦汁,絞到無汁可絞卻不能放棄。
我睜著眼睛等天亮,惡性失眠像鬼一樣佔住了我。我開始增加安眠藥的份量,一顆、三顆、七顆,直到有一夜服了十顆,而我不能入睡。我不能入睡,我的腦傷了,我的心不清楚了,我開始怕聲音,我控制不住的哭‐‐沒有任何理由。歌詞出不來、書出不來、家沒有修好,淑惠正在死亡的邊緣掙扎,媽媽割掉了部分的身體……
我不能睡覺、我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
有一天,白天,好友王恆打電話給我,問我鋼琴到底要不要,我回說我從來沒有想買鋼琴。王恆說:&ldo;你自己深夜三點半打電話來,把我們全家人吵醒,叫我立即替你去找一架琴。&rdo;
我不記得我打過這種電話。
又有一天,女友陳壽美對我說:&ldo;昨天我在等你,你失約了沒有來。&rdo;我問她我失了什麼約,她說:&ldo;你深夜一點半打電話給我,叫我帶你去醫院打點滴,你講話清清楚楚,說不舒服,跟我約‐‐&rdo;
我不記得我做過這種事。
連續好幾個朋友告訴我,我託他們做事,都在深夜裡去吵人家,我不承認,不記得。
有一天早晨,發覺水瓶裡插著一大片萬年青,那片葉子生長在五樓屋頂花園的牆外,我曾想去剪,可是怕墜樓而沒有去。什麼時候我在深夜裡爬上了危牆把它給摘下來了?我不記得‐‐可是它明明在水瓶裡。
那一天,淑惠昏迷了,醫生說,就要走了,不會再醒過來。我在病房中抱住她,貼著她沉睡的臉,跟她道別。出來時,我坐在臺大醫院的花壇邊埋首痛哭。
我去不動榮民總醫院看媽媽,我想到爸爸黃昏回家要吃飯‐‐我得趕回家煮飯給爸爸吃。我上了計程車,說要去南京東路四段,車到了四段,我發覺我不知自己的家在哪裡,我知道我是誰,可是我不會回家。
我在一根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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