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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敢、也不願意去聯絡徐西臨,那時候竇尋跟自己較勁,總覺得他們倆走到這一步,是因為他自己的無能為力造成的。

竇尋激烈的自尊心在他單薄的胸口裡沸反盈天,叫他獨自揹負著思念和挫敗,咬牙想要活出個人樣來。

直到他遲一步收到徐西臨的郵件。

直到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卻發現“家裡”人去樓沒空,已經換了主人。

熟悉的小樓陽臺外掛了一排大燈籠,原來種滿了各種花的小院裡擺了一排鹹菜缸。他們倆原來那輛歪歪扭扭的腳踏車早不在了,一個兒童學步車扔在牆根底下,門口喬遷時貼的福字已經有點斑駁了,看起來是搬來有一段時間了。

那一刻,拖著行李箱的竇尋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的世界裡曾經來了一個巨大的推土機,摧枯拉朽地毀掉了一切,將他強行驅逐出境,等他好不容易攢夠了勇氣和力量殺回來,卻發現再也找不到原來的路而了。

整個小區、城市……甚至浩瀚無邊的國土,都空曠了起來。

竇尋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出他不怎麼用的社交賬號,磕磕絆絆地聯絡了一些過去不熟的同學,但哪裡都沒有徐西臨的蹤跡。

他曾經以為,只要自己向前走,不斷地向前走,不斷地強大,總有一天,能挽回失去的東西,後來才明白,世界也在向前走、不斷地走,舊的東西不斷地變質蒸發、灰飛煙滅。

沒有什麼會等他。

竇尋不是個容易死心的人,後來一段時間,假期、學術交流,有機會他就往國內跑,跑了好多趟,可是每每徒勞。

他像離群的候鳥,無數次地從越變越陌生的“家”門口走過。

看見福字沒了。

看見學步車也沒了。

看見學步車變成了一輛兒童腳踏車,院子裡種起一茬鬱鬱蔥蔥的小香蔥……

那裡一年比一年陌生,最近,房子的新主人更是翻新裝修了一次,把外牆重新粉刷了,還裝了怪模怪樣的防盜窗。

竇尋這天下午其實剛從徐家舊址回來,轉道去學校辦了點手續,叫了輛車,誰知遍尋不到的徐西臨沒有一點預告地出現了。就好像流浪漢撿了個彩票,結果被告知中了大獎,簡直找不著北,竇尋坐在酒店裡,過目不忘的腦子完全想不起自己路上都說了些什麼。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真實感覺是什麼呢?

難以形容……反正他把徐西臨的駕照號碼背下來了。

徐西臨公司放假了,他第二天親自開車,把從老成那弄來的幾盆花給大客戶送去,連堵車再應酬,耗了一整天的工夫,看起來很忙。

然而等紅燈的時候、等人的時候,結賬等服務員刷卡的時候,他卻總是忍不住低頭看手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翻什麼,總覺得有點什麼事要做。

徐西臨當了一整天心不在焉地網癮少年,茫然地結束了年前的工作,回家拿著一把松子跟灰鸚鵡玩“你扔我撿”的遊戲,把家裡禍禍得一團亂,又跟鳥一起收拾——鳥負責撿零碎的松子和自己掉的毛,徐西臨蹲在地上擦地板。

擦著擦著,他恍然大悟了自己想幹什麼——他想給竇尋發條資訊,問候或者拜年都行……總之說點什麼。

徐西臨坐在剛擦完的地板上,反覆斟酌了半晌,把手機拿起來又放下,打了幾個字又刪掉,一聲簡短的問候快把他腦漿熬盡了。

灰鸚鵡瞪著眼落到他肩膀上,好奇地探頭看他手機,尖利的爪子又勾破了他一件毛衣。

“嘶……敗家玩意。”徐西臨抱怨了一聲,沒轟它走,逗鸚鵡說,“別鬧,給爸爸唱首歌。”

灰鸚鵡淡定地低頭看自己的爪子,刮他的衣服玩,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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