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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今天得給我句準話,我不能糊裡糊塗認了祖宗。您說,我到底是不是梁家人,不是我就下船,遊也游回岸上去。」
梁遇招架不住,蓋著眼睛反駁:「我多早晚說你不是梁家人了!」
不是梁家人的是他啊,該游回岸上的也是他。他簡直有些灰心,這件事一直這麼懸著終不是辦法,待他好一些了,找個合適的機會,還是向她說明白的好。至於她會是什麼想法兒,便不由他做主了。到時候聽天由命,她要是想離開,他也沒有道理挽留她。
只不是現在,現在自己的情況,實在沒那力氣應付她。他粗喘了兩口氣道:「我渴,你給我端杯水來。」
雖然他老是陰陽怪氣說些她參不透的話,但也不能眼看著他渴死。月徊一面倒水,一面自言自語著:「我的心眼兒真是太好了,有人這麼算計我,我還伺候他呢。再瞧瞧有些人,面兒上心疼妹妹,其實心裡不定憋著什麼壞。」
她指桑罵槐,梁遇覺得好笑。撐身坐起來,也不知是那醋茶的功效,還是薑片真對治療暈船有用,這會兒已經不像先前那樣天旋地轉了。只是生薑貼在肉皮兒上,時候一長就泛起火辣辣的疼來。探手要去摸,月徊說時候不到前功盡棄,他只得收回手繼續忍耐。
水喝完了,月徊問:「您好些沒有呀?」
他點了點頭,「過會兒讓他們進來議事。」
月徊不大讚同,「還是好利索了再說吧,在我面前丟臉我不笑話您,在那些千戶面前丟臉,往後威望可掃地嘍。」說罷繼續拿扇輕搖,「哥哥,咱們這就往大沽口去了,您說上南苑接人的船會走內陸呢,還是也走咱們這條航道?」
她又在記掛小四,梁遇不耐煩,「這得看掌事的怎麼安排行程。」
哥哥語氣不好,月徊也不捅那灰窩子,心裡只是期盼著能在海上遇見小四。他一去好幾個月,從沒單獨出過門的孩子,不知能不能好好照顧自己。東廠的番子又是些眼睛生在頭頂上的,萬一哥哥悄悄囑咐他們給小四小鞋穿,那可怎麼辦!
梁遇呢,畢竟是練家子,對於身體的掌控顯然要比一般人強得多。使上土法子再休息半日,到了將入夜的時候,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他在躺椅上睜開眼時,月徊還趴在扶手上,美其名曰照顧哥哥,也沒虧待自己。扇子早不知落在哪裡了,睡的時候比他還長,緊緊靠著他的胳膊,鼻息咻咻如幼獸。
十八歲了,可在他眼裡仍是一團孩子氣。他的記憶總不時倒退到她六歲那年,依稀相似的眉眼,鬧起脾氣來眼睛沒紅鼻子先紅,莫名讓人生出許多不捨來。
他抬起手,極輕地捋捋她的頭髮,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人間疾苦後,他以為自己已經喪失了繾綣的情懷,老天爺留下個月徊,就是為了讓他知道自己還活著。她的頭髮,她的臉頰,無一處不讓他歡喜。他含著一點笑,悄悄捻了捻她的耳垂,她的耳垂很大,將來必不會再過苦日子了……
忽然她動了下,直起身揉了揉眼睛,「我是不是該扎耳朵眼兒了?」
她總能一下子岔出去十萬八千里,梁遇正要答她,夕陽餘暉在門上照出一個人影來,門外響起楊愚魯的嗓音,輕聲細語道:「老祖宗,用膳的時候到了……」
他一天沒吃東西,卻也不覺得餓,揚聲讓那些千戶進來議事,一面吩咐月徊:「先回自己艙裡,晚飯有人給你送過去。」
月徊哦了聲,老實退回了自己的屋子。他的撫觸還留在耳垂上,她抬手摸了摸,暗道摸我像摸狗似的,雖然高高在上但也充滿憐愛,假的摸不出那種情懷來。
關於親與不親,實在是個兩難的選擇。月徊私心作祟起來,覺得不是親的沒那麼糟糕,但照著過日子來說,好不容易找到的根,斷了可惜,她不想變回沒爹沒孃的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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