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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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理的調理,調理不成揚言要直接送槐樹居,連祖墳都不讓進。這程子旗人似乎收斂些了,但偶爾也會傳出這種不成氣候的訊息。
頌銀從造辦處出來,欲去四執庫,開了春,內務府要替皇上張羅春袍。御用的冠服做起來考究精細,並不是像外頭裁縫量體裁衣就成的。皇上機務忙,沒這個空兒站在那裡任你丈量,就由禮部定式樣,交如意館畫師繪製工筆小樣。她心裡惦記著,今天得去乾東五所看紙片,要是能行,午後陸潤瑞呈皇上預覽。
夾道里與眾大人狹路相逢,她讓在了一旁,端莊恬靜的姑娘,要不是穿著曳撒,大概就如宮女子一樣矇混過去了。可那些大人眼尖,知道她是繼任的內務總管,將來是響噹噹的二品大員,便停下同她打招呼。稱謂也不是佟二姑娘,都管她叫小佟總管,她這四年來慢慢和他們相熟了,人也自在起來,便抱拳向他們揖手。
“忙吶?”大員們打招呼也和街坊似的,只差沒問候吃喝了。
她噯了聲,“上如意館。諸位大人下值出宮了?好走。”
眾人笑著回禮,一搖三晃往十八槐方向去了。她是處處留心的,人堆裡有誰,誰和誰走得近,她都知道。打眼一看,過去了七位章京,好像缺了個人,只有豫親王沒出現。她微微縮了縮脖子,心說趕緊走,腳下利索,興許就遇不上了。
關於那位王爺,自金墨喪禮之後也每每有遇見的時候,他都是隻和她阿瑪說話,連瞧都不瞧她一眼。有一回還故意敲缸沿,不無遺憾地嘆息,說金墨是塊鑲了金的墨錠,要還活著,大有可為。言下之意她這個替補的不行,差了老大一程子,很不受他這個正經主子的待見。她撅著嘴,知道他老愛挑剔她,他說歸他說,她把耳門關起來,完全不放在心上。他大概看出來了,沒能達到打擊她的效果,愈發不稱他的意,開始橫挑鼻子豎挑眼,不把她貶到上虞處養駱駝就不痛快的樣子。
挺大個爺,那麼喜歡給人穿小鞋,不能說他沒出息,就是拿她當消遣。後來她遠遠看見他的身影就繞開,在她心裡這位和碩親王同容實一樣討人嫌,不照面是最好。
然而紫禁城說大很大,說小也很小,來來回回就幾個要緊的地方,難免有遇上的時候。果然她正打算加緊步子逃匿,剛過隆宗門,一抬頭就看見豫親王從軍機處出來,沒戴奓簷帽,一頭黑鴉鴉的發,在春日的暖陽下回旋出黛色的光環。
她窒了一下,“請六爺安。”
畢竟是給皇上當差,在宮裡叫主子犯忌諱,紫禁城的主子只有萬歲爺一人耳。豫親王燕綏排行第六,因此都稱他六爺。
他站在那裡,沒說話,也沒點頭,就這麼看著她。頌銀對他有種天生的畏懼,在他跟前就心慌氣短,渾身發毛。尤其他不吭聲,她更覺得可怖,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還是先前的那幾句話,“六爺下值?您走好。”
他幾不可聞地哼了聲,“你是茶館夥計?送客的那套在宮裡用上了?”
頌銀低下頭說不敢,心裡嘀咕,這不是沒話找話嘛。他要是不拿正眼瞧她,她也不必想這套說辭了。
可他打定主意繼續挑刺,上下打量了她兩眼,“我記得我曾說過的,你還沒有正式當值,可以不必穿曳撒。女人家和男人一樣穿戴,亂了綱常。”
頌銀有點委屈,“我前兒拜了官,眼下在員外郎的職位上。”
內務府官員的任免和朝廷大臣不一樣,皇上覺得應該予以擢升了,一道口諭就成,不必驚動軍機處,因此豫親王不知道也沒什麼奇怪。頌銀暗暗有點高興,覺得這回堵住了他的嘴,他肯定自感掃臉。她心裡偷樂,自己沒留神,臉上笑吟吟的,另外補充了句,“從四品的銜兒。”
這下子可能惹惱了他,他錯著牙一笑,“從四品,好高的品階,到我跟前顯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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