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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故意停頓了很長時間。我又仔細觀察了伊娃一遍,還是沒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還有什麼比成為先知更可怕的呢,先知是註定要瘋掉的。

倫納德往前探了探身子,裝作耳語卻大聲道:&ldo;紅頭髮。&rdo;

我們大笑起來,笑聲驚起兩隻畫眉鳥,尖叫著飛走了。

&ldo;湊近點兒看。&rdo;伊娃說著把頭轉到一旁,把又粗又長的辮子掀起來。原來在她後脖子上有一張嘴,它輕輕張開,露出兩顆歪歪扭扭的牙齒。

&ldo;唯一的遺憾是我不能用這張嘴唱歌,&rdo;她說著把辮子放下去,&ldo;否則我就用不著倫納德吹口琴,也不用忍受他的牢騷了。&rdo;

火堆漸漸熄滅,太陽已經升起,倫納德細心地把手擦乾淨,然後拿起吉他。

&ldo;可不能把兔肉的油脂弄到琴絃上。&rdo;他說著用手帕在叢生的手指間抹拭。

&ldo;如果你要弄出動靜來,我最好去放哨,&rdo;佐伊說,&ldo;如果大路上有人過來,我們得在他們聽到之前先發現他們。&rdo;她抬頭看了看上方的樹,派珀已經俯身單膝跪地,她一言不發踩到他腿上,一隻手在他肩頭穩了片刻,然後跳起身抓住了樹枝,向上盪了過去,身體聚攏,雙腿筆直伸出。倫納德說起過她和派珀移動的方式,我能看出他話中的含義,即他們對自己的身體運用自如。

我對佐伊的羨慕之處,並非是她沒有烙印的臉,或者是她的自信,甚至不是因為她可以避免像我一般受幻象侵擾。我羨慕的是她和派珀心意相通,連話都不用說就能共進退。這種親密並不需要言語來表達。在我和扎克之間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時光,那時離我們被分開還早,他也沒有想要對付我。但那畢竟已是陳年往事,童年時的親密時光如今看來就像自由島一般遙不可及,我們再也不可能回去。

伊娃拿起她的鼓,倫納德用右手撥弄琴絃,一陣樂聲從吉他上傳出。他左手手指的動作則要緩慢得多。

當他告訴我,聽出我腳步聲中的躊躇猶豫時,我知道他說得沒錯。我一直在用寒冷和飢餓虐待我的身體,避開任何撫慰,因為對我在清醒時離棄的死人來說,已經不會再有任何撫慰。然而,這段樂曲卻是我無法避開的歡愉。就像在東方困擾我們的灰塵一樣,音樂也是無從抗拒的。我往後靠在一棵樹上,靜心傾聽。

這是數周以來,我們豎起耳朵聽到的最大的聲音。我們的生活似乎被靜音了。我們在夜間潛行,腳下踩斷樹枝都會心頭一緊。我們躲避著巡邏隊,交談時經常小聲耳語。我們每時每刻都處在危險之中,直到忽然發現,聲音本身彷彿已經變成了需要配給的稀缺品。如今,就連吟遊詩人最輕率的歌曲都像是一種反抗的行為,聽著音樂響起,在勉強生存之外,我們終於有了更高尚的追求。

有些歌節奏緩慢,曲調悲傷,另一些則刺耳得多,音符火爆,像玉米粒在熱鍋裡彈跳。有幾首的歌詞非常下流,讓我們都笑了起來。我將目光從火堆移開,看到佐伊從高高的樹枝上懸下來的腳,也在隨著音樂節奏不停搖擺。

&ldo;你的孿生姐妹也對音樂這麼有天分嗎?&rdo;當倫納德和伊娃停下來喝水時,我問他。

他聳聳肩。&ldo;關於她,我所知道的只是登記檔案上的一個名字,還有我們出生的地方。&rdo;他從包裡摸出一張破舊的紙,沖我揮了揮,然後笑了起來。&ldo;議會裡那幫人的想法真是古怪,費了老大勁把我們分開,然後再強制我們把兄弟姐妹裝在口袋裡,無論去哪兒都要帶著。&rdo;他摩挲著那張紙,好像能感受到指尖下的字跡似的。&ldo;這上面寫著&l;伊利斯&r;,這是伊娃告訴我的,她勉強認識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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