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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蹭她的手,無邪的樣子非常討人喜歡。

蓮燈放下防備坐在臺階上,把刀擱在一旁,專心致志逗弄它。想起身上有炒豆子,解開荷包倒在掌心餵它。這鹿嗅了嗅,大概不合胃口,沒有賞臉。蓮燈託著兩手追問:“不喜歡嗎?真的不喜歡?豆子很好吃……”它沒有搭理她,把頭偏向另一邊。蓮燈遺憾地收回來,鹿不走,她就抱著膝頭怔怔看它。寒冷的夜裡一人一鹿相伴,也有種慰心的感覺。

這梅花鹿身上的花紋不像其他鹿那樣密集,疏疏朗朗的,間或飄過來一兩朵雲頭。頭上犄角才長出寸許長,沒有學會成年雄鹿耀武揚威的氣勢。蓮燈和它對視,它有很漂亮的眼睛,眼裡波光瀲灩,讓她想起月牙泉的湖水。她再想伸手觸控它,它靈巧地一縱,躲開了。蓮燈悵然看著它走進黑暗裡,忽然有點想念王阿菩,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一個人寂寞得太久,會不會變得又傻又遲鈍。她撿起塊石子,在青磚上胡亂劃了兩筆,抬頭看,那鹿又出現了,嘴裡叼了枝花,慢吞吞朝她走過來。

她很驚訝,“給我的嗎?”扔了石子撲撲手,小心接過花,放在鼻前嗅嗅,一股清冷的香氣。那鹿見她喜歡,便小跑著轉圈,蹄子在青磚上篤篤敲擊,一縱一跳前行,走了一程頓下來望她。她不明白它的意思,遲疑追了兩步,它又把她往木橋那頭引,甚至擔心她沒有跟上,中途會停下等她。

奇怪這裡的鹿有靈性,簡直像人一樣。蓮燈跟隨至界口,記起盧慶的話,不敢再追趕,站在橋上惆悵地招了招手。它頓足搖頭,似乎對她很失望。

長安十月已經很冷了,雖然沒有下雪,卻呵氣成雲。蓮燈一直很怕冷,敦煌入冬前她會儲備好足夠的乾柴,只要有火烤,絕不考慮曬太陽。這裡的冬天比敦煌冷得多,在外停留久了,手腳有點發僵。正打算回屋裡去,忽然聽見風裡送來一陣笛聲,清脆婉轉,似乎就在不遠處。

蓮燈略通音律,聽曲調不是龜茲樂。自從被王阿菩救活,雖然想不起以前的事,卻每每有靈光一現的時候。她在十三歲前應該受過不少的薰陶,所以對中原文化有無限的嚮往。站在冷風裡傾聽,笛聲無喜無悲,彷彿出世一般。好的曲子能勾人魂魄,她循聲而去,細細辨認方位,是從琳琅界東南傳來的,但願不太遠。

有時候做事很難樣樣說出條理來,僅僅因為不由自主。

她把盧慶的警告拋在腦後,踏著被露水浸溼的草地過去,漸漸近了,就在前面。走在半道上細想,不知道尋見了又能怎麼樣,大概只為打聽曲子的名字吧!

她又看見那頭鹿,在她前面奔跑,很快隱入竹林裡。她藉著錯落的守夜燈一路向前,越近,聽那笛聲越震心。燈光幽暗,照出一座九層寶塔,寶塔遺世獨立,和周邊佈局格格不入。長安的大型建築都有很高的夯土層,她沒有走正門,藉由邊緣的竹子從側面攀上去,及到上部,眼前豁然開朗。空曠的平臺四圍燃著燈,一塊巨石上坐著個衣袂飄飄的人,這樣冷的天氣穿得非常單薄,有風吹過來,吹起烏髮和潔白的廣袖,恍如謫仙。

轉轉曾和她們說起人群裡曇花一現的小郎君,用上了很美的字眼來形容。蓮燈以前不懂,也不相信世上有這樣的男子。有一回她偷溜進城,聽龜茲樂師唱過,說女人是清流,男人是濁泉。西域男人滿臉大鬍子,連五官都看不清,還談什麼美醜。她一度覺得歌詞很可信,現在卻懷疑起來,因為眼前這人實在好看得難以描述。他有頎長的身形、白淨的面板。他的手指修長,每一次按壓笛孔都是一副如詩畫卷。跳動的火光暈染他的臉,銀鉤在眉,星辰在眼。

如果說西域人生得粗獷,那麼今天遇見的蕭朝都算得上中原人裡俊俏的,可是同這個人比起來,依舊有很大懸殊。曲子心平氣和,人也如其樂,澄澈得彷彿不屬於這十丈紅塵。蓮燈很納罕,心裡掀起了一點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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