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穠華痛得渾渾噩噩,只聽見殿裡細微的動靜,像是做夢,又分外真實。然後雲霧繚繞裡進來一個人,穿著公服,內襯白紗中單,漸行漸近,才看清是雲觀。
她掙了掙,起不來,也開不得口。他說:“你別動,我只是來看看。”
她很著急,喉嚨裡像堵了團棉絮。他過來,坐在她床前,把她的手合在掌心裡。依舊是她熟悉的笑容,輕聲說:“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吧?我未走遠,一直在看著你,只要你好,我心裡便安慰了。我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恨,都和你沒關係。你既然嫁了重元,就好好做他的皇后吧!”
她覺得他一定是誤會了,想同他解釋,他人影一晃,又不見了。
殿裡安靜下來,痛也變得飄飄忽忽。手爐涼了,棄在一旁,她艱難地翻身,濛濛看了眼,發現床前的確坐著個人,是今上。
她一瞬清醒過來,“你怎麼來了?”
“鬧得這麼大動靜,福寧宮裡也得了訊息。”他臉上淡淡的,大概因為剛吵過,現在又碰面,有些不好意思。彆扭地問了句,“你好些了麼?”
這是女科裡的毛病,談起來總覺得難堪。她訕訕紅了臉,背身道:“官家回去歇著吧,我不要緊。”
他沉默下來,先前醫官說了病因,還是與上次落水有關。鳳池水深,又在山間,較之一般的湖水更涼。她體內淤積了寒氣,這次才會發作得這麼厲害。他原本是想懲戒她,現在覺得很後悔。她大概也怨他,只是礙於體面,不好開口罷了。
他坐著沒動,“你睡,我在這裡陪著你。”
她悶聲道:“不用,你走吧。”
她還在生氣,他知道。中晌吵過之後他也反省,錄景說哄女人不能硬碰硬,就像市井裡做買賣一樣,總要有一方表現出和解的意願,事情才能有轉機。他和她相處時間不長,但是之前通了那麼久的信,多少對她有些瞭解。她不像是肯伏低的人。再說自己做的那些事……實在不怎麼光彩,他也感覺慚愧。朝堂上天威不可褻瀆,到了禁中雖是君臣,也是夫妻。揹著人下個氣,似乎沒有什麼掃臉的。
她態度冷硬,他有些低落,隔了會兒才道:“苗內人說你一個人會害怕,所以我留下陪你。”
她聽他這麼說,嘴角莫名垂下來,賭氣道:“我不要你陪,官家自去養傷。”
他也受得冷落,不聲不響,只是嘆了口氣。
她反倒流下眼淚來,無聲地啜泣。然後他的手落在她肩頭,輕聲道:“我先前態度不好,但說的都是實話。我愛慕你,做了那麼多,全是因為這個原因。你一定覺得我古怪,僅憑一幅畫像幾封書信,就喜歡上一個人,其實不是。我十三歲那年曾跟翰林去過建安,你在宴上把遄死念成踹死,當時我在場。”
這倒出乎她的預料了,她訝然轉過身來,努力地回憶,仔細端詳他的臉,“那次的宴會是我爹爹招待遠客,並沒有說是鉞國皇子啊。”
“你爹爹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喬裝入綏,有我自己的目的。”他頓下,微微笑了笑,“大婚當晚那首兒歌我曾教你唱過,可惜你似乎已經忘記了,連同我這個人,一道忘記了。”
他越說穠華越覺得不可思議,那麼久遠的事了,他卻記得那麼清楚。
他很難堪,別過臉不敢看她,語氣卻很堅定,“我認識你在十年前,甚至比雲觀更早。所以我沒有瘋,也並非為了一時獵奇。至於那個面具……我只是沒有勇氣面對你,我有點……害怕。”
她愕在那裡,不知道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彷彿輕鬆了,但又莫名的沉重。他的眼睛籠著一層霧氣,看上去讓人心酸。這算什麼呢,苦戀十年?怎麼可能,那時她才六歲!但是印象中的確有這麼個人,俊秀的少年,立在夕陽下,對她輕輕微笑。
她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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