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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竹這裡,蕭禹身量比她高,他微微擋了下,宋竹就只看到馬的影子從蕭禹肩膀外頭過去,別的什麼也沒碰上,倒是蕭禹,腰間被馬尾巴掃了一下,落下了幾星髒汙,他用手帕拂拭了幾下,方才笑道,“街上人多,你靠屋簷走著更安全些。”
原來他換到外側,是為了給自己擋風遮雨……宋竹也不是不識好歹之輩,此時亦知道自己應該道謝,只是這話對著蕭禹無論如何也難出口,一時間不由漲紅了臉,甚是難堪。還好戴了蓋頭,隔著薄紗,旁人也看不清楚。
一時出了城,大家又走到一塊,說說笑笑往錦屏山走去,此時山中踏青人多,走入山內沒有多久,眾人便見到了許多人家圍坐在青布墊上,或是賞景或是吃食,俱都十分開心——只是他們卻把近處的好地頭都佔了,讓宋家人難尋落腳處。終究是宋慄人頭熟,帶他們走了十幾步,便尋到了五六個未回家的學院士子,一群人總算有地兒落腳了。
能與山長的子女們一道賞春,同行的還有宋家名聞天下的才女,雖說帶了蓋頭,而且彼此也不便過多交言,也足以讓這些小年輕容光煥發了。不過宋苡一心照看宋艾和宋荇,還有那兩位蕭家小子,略坐了坐便跟隨孩子們去到杜鵑花從旁,只有宋竹和不願摘花的宋艾坐在一邊,兩人卻也都沒有高談闊論。
宋竹心不在焉地聽著兄長和同學們議論山水之美,卻根本是充耳不聞,她時不時偷偷看看蕭禹,心裡還在糾結著呢:剛才的事,自己……是不是欠他一聲道歉啊?
要說沒欠,那她可有點不好意思了,就在出門前,她還拿女學的事笑話蕭禹,若說欠的話,那……那不就服軟了嗎?而且,若……若他一直都是好人,那和他做對的自己,不就成了不懂事的壞姑娘了?
也許……也許真的是她看錯人了?也許他真的本性不壞,真是堪為二姐良配的佳公子,是她太刁蠻任性,惹得他忍無可忍了,才會那樣作弄她……其實平日裡他都是和氣待人,再可親不過的……
唔,這樣看,他豈不是處處都好?出身富貴,卻又溫柔體貼,連細節都注意得到,而且脾氣也好,被馬兒拂髒了衣袖也不覺得什麼,聽三哥說他讀書聰明,雖然基礎差但是進益快,而且又吃得了苦,住了一個月書院,非但沒有吃不了苦鬧出事情,反而還結交了許多朋友,而且……的確生得也還不錯……這樣看,顏姐姐非但不是識人不清,反而是慧眼識珠,第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好來。
宋竹心裡忽然躍起了一種很陌生也很難以言喻的滋味,有些酸澀而發苦,就像是剛吃了一口苦菜一樣,讓人忍不住要皺起眉頭——想到顏姐姐和蕭禹在一起的情形,她就是覺得滿嘴發苦,卻不知是為了什麼。
“別想太多了,”她暗暗訓斥自己,“瞧著眼下情形,非但他沒瞧上二姐,似乎二姐也沒瞧上他,你犯不著為二姐護食兒。顏姐姐待你還算不錯,她若能尋到個好夫婿,你又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這件事,越尋思她越覺得不悅,便索性不再去想,而是收回心神,聽著兄弟們和幾位同學一道大談詩詞歌賦。
眾人已是談得興起,喝著僕役們奉上的茶水,你一言我一語,你說蘇學士豪放,我說柳屯田婉約,又說了幾句,蕭禹便笑說,“是了,今次在山水間巧遇師兄們,大家煮茶談天,亦是風雅盛事,何若我等個人聯詩一首,記敘此時此景此事,以為將來留念?”
這是文人間極為正常的社交活動,以進士為目標的人是不可能不會作詩的,由典故、音韻敷衍出的遊戲酒令不知有多麼風行,即席賦詩更是普遍到書生出遊會帶上文房四寶的地步,眾人聞言,都是欣然應是,當下自有僕役磨墨鋪紙預備抄錄,又有人翻書限韻,定了格律和題目。宋竹跪坐在一邊,倒是微覺無聊,只是此時又不好拔腳走開,只好遊目四顧,欣賞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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