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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聽見打磬,當……當……當……漆黑的夜裡有點兒瘮人。大晚上不興敲鑼拍鐃鈸,怕吵著左鄰右舍。第二天才熱鬧,吹鼓手全操練起來,嗚哩嗚哩,吹“哭皇篇兒”。還有一撥和尚唸經、放焰口,老百姓辦喪事不比辦喜事省挑費。

定宜把馬牽好了進屋,她師父和幾個街坊坐在桌旁說話呢,點個油燈,桌上擱著大茶碗,看見她就問:“怎麼去了這麼長時候呀,馬皮匠都走了,你這會兒才回來?”

她拿手巾擦了擦臉說:“他擺譜不肯來,又是不吉利又是要給他兒子送傘,我沒轍了,只好答應替他跑一趟。”

夏至抱著胸溜達到門口,靠著門框看了一眼傘,“不是給人送去的嗎,怎麼自己拿回來了?”

她說:“不是那把,馬皮匠的兒子在醇親王府做廚子,我給送去了,回來遇上大雨困在那兒,趕巧碰見了十二爺,人家好心借給我的,明兒再給人送回去。”

夏至牙酸似的吸溜了下,“怎麼又遇上啊,這也太巧了。”

還有更巧的呢,連生日都是同一天,編好了簡直能唱成一齣戲。內情用不著和他交代得太清楚,順嘴道:“送到人家府上,能不遇上嗎?”

夏至把門前一灘爛泥踢了出去,“都說侯門深似海,怎麼瞧著醇王府就是個小四合院兒,去就能見上……我可告訴你,結交朋友和大姑娘嫁人一個道理,講究門戶相當。人家是王公,咱們非貼著,到最後落不著好。”

定宜白他一眼,“不結交人家,你這會兒還關在狗棚子裡呢!”兩句話呲達得夏至悻悻的,她也不搭理他,問師父,“馬皮匠那錢後來怎麼料理?他要多少?”

烏長庚磕了磕煙鍋,“是你說找大姑奶奶討的?”

她眨愣著眼說:“是啊,不能便宜她呀。”

“人家的家務事,小孩兒別跟著瞎摻合。”烏長庚拉著長腔咳嗽了聲,“他是找她要去了,可大姑奶奶說錢沒有,命倒有一條,最後還是大夥兒湊的份子。給一兩嫌少,又加了一吊才把人打發走。奚大爺可憐見兒的,往東哭往西哭,全沒了主張。”

老婆死了才知道哭,早幹嘛去了?這大姑奶奶真橫,叫人牙根兒癢癢,“她這是耍賴到底啊!大奶奶孃家還沒來人?再不來,封了棺事兒可就結了。”

“孃家在房山呢,已經使人報喪去了。奚家打算悄沒聲下葬,大夥兒不依,說你這個不行,人家活生生的大姑娘,嫁到你們家給擠兌死,黑不提白不提的埋了,人家參領哥哥非把你腦瓜子開啟瓢不可。”三青子說得唾沫橫飛,“奚大爺這人吶,經不得嚇唬,一琢磨也是的,秋後算賬連打圓場的人都沒了,自己淌眼抹淚搬好了條凳,請大夥兒把棺材架起來了。”

三青子媳婦撫著肚子嘆氣,“女人苦啊,嫁進了宅門前有狼後有虎,既然沒落了,那就踏實過日子吧,又來個攪局的大姑子。奚大奶奶挺和氣的人,進進出出也和大夥兒搭腔,沒想到最後走了這條道兒,真是給逼到份兒上了。”

三青子嘀咕,“要不說你們女人心眼兒窄呢,多大點事兒,自己把自己坑了,窩囊不窩囊呀?”

定宜往外看,雨停了,奚家門上紙紮的白穗子受了潮,全耷拉在那兒。屋裡人影往來,都是幫著打點的街坊們。那個禍頭子沒瞧見,不知道是不是躲起來了,反正現如今誰也拿她沒奈何,就盼著那邊孃家來主持公道。人是救不活了,至少臭揍她一頓,出口惡氣。

伸長脖子盼呢,沒想到真給盼來了。大院門上一氣兒湧進好些兵丁,都綁著褲腿擎著火把,個個挺腰站著,一看就是官家人。後面進來個膀大腰圓的中年漢子,絡腮鬍子剃完了,下巴上留下一片青影,按著腰刀大步流星直奔奚家那屋去了。許是知道妹子死得不明不白,家裡女眷也來了,奔喪嘛,不忌諱什麼女人不出門。看打扮是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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