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大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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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二百年前，令聞奉命在三界之中尋找冥將豐嵐的下落。這一找，就是八百年，他足將三界來回翻了數十次，方寸之地也沒放過，終於某日於九重天上誤入了一處密境。

他身為冥將，腦海中自帶一張三界的地圖，他知曉三界之中只有兩處密境，九重天的月無度，與地府的日無聲。但這兩處，他知道確切位置的只有日無聲，傳說中的生死簿便藏在那裡，維持著整個地府系統與生靈輪迴。

對於月無度，他也僅僅是知道罷了，畢竟月無度真正的守護者，本來是神族，可神族早已族滅，便由仙族守護。但聽說，哪怕是在仙族之中，它的確切位置，甚至它的存在都屬於最高機密。當然，這是仙族的管理制度，與他無關。

關鍵地方在於，他並非有意冒犯神族密境，而是在找尋豐嵐的過程中誤入罷了。

可是他轉念一想，外面都翻得差不多掘地三百尺了，說不準他真的藏在月無度和日無聲之中，他能感應到豐嵐的冥火哪怕過去了八百年，也沒有半點燃旺的勢頭，也就是說，他一直處於某種重傷的狀態下，始終沒有恢復。

這很不尋常，冥族的恢復力比神族還強悍，哪怕重傷瀕臨隕滅，也不該過了那麼多年還沒痊癒幾分。

此地密林蔥鬱，雲霧繚繞，卻半點蟲鳴鳥叫也聽不見，萬籟俱寂，看久了便覺得一股子涼意自尾椎骨爬升，直至天靈蓋都涼透。

令聞翻遍整個月無度，半個人影都看不見，但正當他皺眉想著，該回酆都向大帝申請進入日無聲找尋時，他的視野中突然闖入一抹蒼白。

他定睛看去，是一朵無根無葉的花，它安靜地垂著自己尚未開放的花苞飄浮在空中，蒼白而泛著些許幽藍的顏色使它哪怕身處萬花叢中也能十分顯眼。

無論是誰，看到這蒼白花朵，都知道它絕非凡品。

而對於令聞這樣的冥族而言，看見它的第一眼，便足以心神劇震。

“冥陰花！”令聞大驚，失聲喊道，便顧不上什麼儀態，徑直跑到那棵樹下，仰頭去看它，心頭的悲傷逐漸瀰漫開，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

神之隕滅，若是機緣巧合，有可能生成神血桐；而冥之隕滅，也可能生成冥陰花，但要求更為嚴苛，須得在毫無冥氣之地隕滅，這樣冥陰之氣無從歸屬，才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誕生出一朵。

舉世皆知，神族，冥族，仙族，魔族，若是隕滅便會化作各自屬性的光點散去，迴歸孕育自身的天地，而靈魂則半點不剩下，因而常說這些超凡族群只有一次生命。

畢竟光點回歸天地之後，哪怕再塑造出一個生靈，也非昨日的他，這與凡人的輪迴並不是一個概念。

對於巫祺這樣的現代人而言，這是很好理解的，唯物主義的理論中，世界起源於物質。無論是無生命的江河山川，還是有生命的花鳥草木，本質上都是各種原子或者其他微粒構成的。

而輪迴指的是，同一堆微粒構建的靈魂，在生生世世之中傳遞，在不同的物質軀體之中達成融合統一，實現凡人生靈的延續。

簡而言之，超凡族群，沒有模板也沒有系統能夠延續，因而一旦隕滅，便化成最簡單的粒子，在下一段旅程中，可能是風霜雨雪，可能是江河湖海，也可能成了哪個凡人精怪。但永遠不可能是原來的他，就像打一個生存遊戲，沒有存檔，沒有復活，一旦死亡，便會重設。

冥族人人知道冥陰花的存在，但是幾乎只存在於傳說之中。

令聞看著它，雙手疊放在心口，閤眼用著冥族對烈士的禮節進行禱告。

如果沒猜錯，這應當是禹庚隕滅之地。

當他禱告結束，冥陰花顫巍巍地輕動了幾下，滴溜溜轉了幾圈，便緩緩綻開了第一片花瓣，而後是第二片，第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