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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欺負你?”
馮憑大聲說:“我哪件事不是為你考慮,反過來成了我欺負你。”
馮憑指著他鼻子說:“李氏一個有夫之婦,當年她懷了你,想入宮,宮中都傳言你是她跟李效的孽種,是我在太后面前作證,證明你確是皇上所育,太后才答應讓她入宮,否則你早就被一碗打胎藥打落了,還輪得到今天繼位,還輪得到你當皇帝?你父親剛駕崩時,要議立新君,你知道別人是怎麼說你的嗎?說你母親是嫁過人的,說她是先懷了你後入宮,說你出身來歷不明,想以此為藉口剝奪你的繼承權,是我在千方百計地維護你,若不是我幫你,你早就被廢了!你父親死了,你以為這世上還有誰會真心對待你?他為了穩固你的太子之位,不惜給我喝絕育的湯藥,讓我不能生育。結果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
拓拔泓臉紅一陣,白一陣,最後轉為了通紅:“你在說什麼……”
他眼睛不安地去看四下,發現宦官們全都低著頭,小心捂住了耳朵。他也不知道這些人有沒有聽見,他不安而委屈地說:“你別胡說了,讓人知道了不好。”
馮憑見他臉色驟變,語氣一下子弱了起來,知道是戳到了他的痛處。她本是不願意提這個的,然而一時衝動,刻薄的話就出了嘴。她一瞬間,失去了說話的力氣,她遣開眾侍從,癱坐回了榻上。
她終於發洩夠了。
拓拔泓面紅耳赤,站在那,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看著她。馮憑抬手捂了捂乾澀的眼睛,又捋了把額前的亂髮,低聲吩咐四下道:“你們都出去吧。”
殿中靜悄悄的,連蠟燭燃燒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時間彷彿墮入了永恆的沉靜和寂寞。她在突如其來的寂寞中,想起了拓拔叡。
想起了他的笑貌,想起了他的嘴唇和眼睛。
要是他活著就好了。
他活著,興許也還是要恨他,他活著,他們或許也還是一對怨偶。可做怨偶也比喪偶要好。他活著,她就不用這麼麻煩去愛李益,不用去和拓拔泓爭執了。
她從來沒有時刻比現在更期望他能活著。
她寂寞了,她累了,苦了,她受了挫折了,她就希望他能活著,她就希望能回到他身邊去,說:“好了,算了,你可惡過了,我也可惡過了,現在我們扯平了,過去的事我們就一筆勾銷吧,你原諒我我也原諒你,以後,咱們都改正吧。”
可惜,死亡是永恆的失敗,無可翻身。無論有多少改正的念頭,都不能重來了。
她埋頭坐了半晌,眼淚從指縫裡一直流,只是默默地沒出聲。她先是默默地哭,後來聲音越來越大,傳出抽泣和哽咽。拓拔泓聽她哭,哽咽聲最後變成了失聲痛哭。
拓拔泓不由地,又想起他父親剛過世時,她哭的樣子了。
那時她似乎是真傷心。只是不久有了李益,她看起來就不傷心了。
拓拔泓走到她身邊坐下,扭頭看了她一下。想不理的,然而看了一會,還是不忍心,他轉過身,伸手抱她:“你別哭了,是我的不是,以後我不跟你吵就是了。”
他手拍撫著她背:“明明是你在罵我,我都沒說話,怎麼你自己倒哭起來了。”
“那個事……”他扭扭捏捏,臉色不自在地說:“你不願意就算了,我又沒說一定要你願意。我保證給你養老送終好不好?把你敬著,供著,免得你又到處跟人說我不孝。你私下說就好了,別那麼大聲,外人都聽見了……”
拓拔泓說:“你別哭了。”
他說:“我在你心裡就麼壞嗎?你這麼討厭我,連我真心實意的話都要誤解。”
他說:“你是太后,你比我大,我聽你的行了吧?你不要哭了。”
馮憑手遮著臉,她眼睛紅腫,淚水漣漣道:“皇上別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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