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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的秋天,於張希鈺而言,是混亂、煩躁、茫然的。
無論從哪方面看,張希鈺都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普通的家境、普通的成績、普通的性格、普通的人緣,唯獨相貌這一樣,能打個85分。她是擦著普高線,上了二十九中,在班上次次考試都是後十名。
張希鈺還沒反應過來,高一就結束了,進入更加緊張的高二。按照班主任方辰宇冷漠直白的定論:班上只有20的孩子能上一本,後30連專科都沒得上——這些人讀高中是沒有意義的。張希鈺這才意識到,自己很可能沒有大學讀。
這令她有些懊惱,早知道初中畢業去上職高,不僅不用過高中的苦日子,高低有個一技之長能找到工作。可這想法剛流露出一點,她就被應酬醉酒回家的父親打了一頓。
張良偉拿戒尺抽她的背和手臂,操作熟練。這戒尺在她讀小學時就買了,現在已經變得油亮油亮的。張良偉工作忙,管教她的次數不多,但每次必動戒尺。
張希鈺覺得她的爸爸非常虛偽:明明也是職專畢業,讀書時遊戲打多了戴眼鏡,不過在工地當個財務主管,卻總是一副知識分子做派。打她的時候倒是暴露本性了,粗魯、暴戾、不講道理。
“職專!”硬而涼的戒尺狠狠抽在少女纖薄的背上,“他媽的老子辛苦工作,天天陪人喝酒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你們娘倆?吃喝拉撒,哪樣不要我賺錢?書不好好讀,動不動就想放棄,你能不能有一點毅力?別人都能做到你為什麼做不到!天天給老子考個四十多名、五十多名,臉都被你丟完了!工地掃地的老黃的兒子,去年都考上了浙大!媽的,晚飯別吃了!進房去,好好反省一晚上!”
“嘭”一聲,門被關上,鑰匙從外面反鎖,最後出現在張希鈺淚眼婆娑視線裡的,是母親的臉。
她站在父親背後一米多遠的位置,望著張希鈺,目光裡既沒有心疼,也沒有憤怒,她只是平靜地望著女兒。於是張希鈺明白了,媽媽也覺得爸爸教訓的對,打得對。
他們,都對她很厭倦,很失望,但是又不得不管教。他們不在乎她在想什麼,不在乎她是否遇到難處。他們只要一個結果,那就是考上大學。
張希鈺忍著飢餓和疼痛,像一條死魚似的,趴在床上,哭了不知道多久,忽然也就沒那麼難過了。
他們只是把她當做爭面子的工具人,只是因為血緣關係不得不養著她,那她為什麼還要在意他們?
第二天一早,張希鈺把化妝工具藏在書包裡,又在校服長褲裡穿了條短裙,她也不覺得餓,平靜地走出房間。母親迎上來,似有悔意,說:“我包了你愛吃的小餛飩,吃完再走吧。”
“不了。”張希鈺看都沒看母親一眼,“來不及了,我出去買。”
這天依然是不想聽課的一天。
因為初中基礎不牢固,很多知識點記不清了,高一又摸魚了一年,張希鈺哪裡能預料到,高中的知識體系會層層疊疊交織關聯這麼緊密,進度又這麼快?就像一臺正在加速的地鐵列車,你一旦錯過了第一個車門,後面的車門只會離你越來越遠。
好幾門課,她都聽不懂了,這在以前是從未發生過的。張希鈺並不知道,這其實是很多孩子在高中面臨的相同困境。人生某些關鍵階段,並不會有人清晰明白地告訴孩子們,關鍵點在哪裡。他們只是懵懵懂懂的,就錯過了車票。
張希鈺乾脆就不聽課了,偷偷摸出手機,藏在抽屜裡玩,遮遮掩掩,裝模作樣,一節節課下來,竟也沒被發現,刺激又放鬆。
同桌李子妍是她的好朋友,兩人成績半斤八兩,以前都是一起愁眉苦臉咬筆頭做筆記。中間李子妍用胳膊撞了她幾次:“怎麼不聽課?這麼浪。”
張希鈺都也不抬:“你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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