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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間裡,我一直重複著同一個夢境。
夢中的自己拼命想開口說話,卻被不知名的人牢牢捂著嘴,當作囚犯一般押著過完了一輩子。直到垂垂老矣,突然決定在死前壯烈一回,衝出囚室聲嘶力竭地衝外呼喊,才發現方圓百里早已空無一人,只有茫茫無際的巨大落葉。原來我是一隻錯過了夏天的蟬。
親愛的辰川,在與你相遇十幾年前,我曾經考慮過發出嘶鳴,但緊接著便經歷了一場接一場的離別與死亡。到最後,似乎是夢境提早成熟,身邊的親人只剩下尚未懂事的弟弟,我失去了所有聆聽物件。i ca out, only to fd that no one was out there.對我而言,出櫃變成了一場左右互搏自娛自樂的獨角戲。
我的大學裡有許多與你面試物件相似的年輕人。我曾有過一個室友,本人直得可以升旗,卻將臉塗成彩虹色,帶著喇叭與禮花筒去參加了校園遊行。他出門時臉上帶著英雄的悲壯,回來時臉上帶著重疊的唇印。
我那時對任何集體式的狂歡避而遠之,而且心懷惡意。我認為投入情緒浪潮裡的人就不再是人,他們的自我被壓縮為一聲聒噪的蟬鳴。透過集體行為賦予自身更崇高的涵義,用化身混沌的方式對抗混沌,本身就是失智的表現。
站在今天看,我當然是錯誤的。因為我可以想象大洋彼岸年少的你,親愛的辰川,你揮舞著小彩旗,因為行走在陽光下而笑容燦爛。
無論如何,那一年我過載的惡意不僅指向世界,也指向自己。在僥倖遇上當時的伴侶之後,我徹底封閉了自我表達。我們談論電影與夜宵,談論哲學與藝術,談王爾德說的“社會僅以精神概念存在,在真實世界裡有的只是個體”——但我們卻絕口不談自己。
“我”一文不名,是劇毒的爪牙,是腐爛的血肉,一旦施放便會招致厄運。我甚至設想過就此度過一生,我死之後他朗讀悼詞,悼念一個刪改版的陌生人。但那有什麼關係呢?“我”是萬惡之源。
我們用畸形的緘默維持著關係。在那樣的緘默之中,他為我畫過幾幅肖像,每一張都是不見五官的空白麵孔.
僅有一次,在已經分手之後,我示他以醜惡的真面目,間接導致了他的死亡。
與那位遺言被抹殺的親戚不同,他死前得以留下一句話,在我世界裡迴響不絕,震耳欲聾。這句話的大意是:你這樣的人,沒有資格與人相愛。
親愛的辰川,在與你相遇兩年前,我就是處於這樣的狀態:半截軀體被拖入死亡的寂靜地界,餘下半截被毒液蠶食,沉淪在判決的餘音裡渾渾噩噩。如果這樣表達,不知你是否會意識到自己有多了不起。
有一回我們聊到機場,你說你每回下飛機,無論是走進pvg還是jfk,心裡總覺得闖入了別人的地盤,自己是個外來客。作為生存之道,你打磨出了隨時隨地融入環境的柔和人格——你稱之為主觀能動性平庸。你笑著聲稱:“我深刻地擁抱自己的平庸。”
你一點也不平庸,你值得世上最溫柔的對待。在我眼中,你的歡喜、惶惑、憤怒、痛苦,都因其誠實而高尚。
與你共處許多年後,我漸漸察覺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當年從未真正地ca 0ut。
親愛的辰川,每個人的第一個出櫃物件應該是自己。我們是什麼樣的人,我們愛什麼,奉行什麼,恐懼什麼,信仰什麼——先接納自己,再接納他人。從這種意義上,你從一開始就在櫃門外,你坦蕩無畏地行走在遼闊天地間。
在愛著這樣的你時,我似乎也成為了略微值得被愛的人。
你說穿著彩虹t恤來面試的孩子,像一個找不準敵人的堂吉訶德。你的擔憂顯而易見。有精神潔癖的人,格外容易在浪潮裡迷失,也可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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