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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裡開始有那些夜行的野獸活動,遠遠地不知什麼畜生咆哮的聲音傳來,沈三一激靈,警醒過來。

他發現自己在一間小茅屋裡,身下是茅草榻,草榻弄得乾淨鬆軟,躺著到是舒服。他身上摔脫的關節都合上了,左腿摔斷的骨頭也給木板夾得整整齊齊,身上大小傷口都給擦乾淨上了藥,清爽多了。

他一動,就有人在他身後說:“你醒了,喝口水吧。”

沈三一驚,單手把自己從榻上彈了起來,忽的扭過頭去看來人。他十三四歲行走江湖,輕功無雙,不然也不敢順著那麼高的懸崖往下跳——方才卻一點都沒察覺到有人靠近。

這一抬眼,沈三把那人看了個分明。那是個年輕男子,臉色蒼白,眉目俊秀如畫,眼睫一垂,帶著點說不出的清寂之氣,像個雪堆的人。

沈三看得一時失神:“你是人還是”

那人應聲一抬眼:“嗯?”

那雙眼特別的很,眼角像是一筆淡墨掃出來的,但執筆的人可能不是什麼正經畫匠,於是這一筆掃得帶了妖氣、鬼氣,冷森森的,勾得人三魂動盪。

沈三與他目光一碰,到了嘴邊的“神仙”二字跑了調,脫口說:“妖?”

“妖兄”自稱“嵬”,沒有姓。

沈三爺問他,這名字是不是取意“高聳入雲,巋然不動”,答曰不是——就是把“山鬼”隨便一拼,取個字形,很是不走心。妖兄話不多,開口永遠是輕聲細語的,不想說的時候就笑,笑起來大約是帶了什麼法力,沈三總覺得他這一笑,漫山的花就齊刷刷底含著露水綻放了,非常驚心動魄。

妖兄是個好妖,斯文善良,見沈三摔斷了腿,就收留他養傷。其實不轟他走,已經算仁至義盡,妖兄對他照顧的很精心——每天不知從哪挖來一些稀奇古怪的草藥給他換,頗有效果,一日三餐,雖然沒有什麼玉盤珍饈,山珍野味也自有一番風味。小茅草屋裡甚至有個石刻的棋盤,兩色的石頭棋子都是手磨的,閒來無事,還會與他手談一局消磨時光。

沈三時而有種錯覺,覺得自己可能已經不在人間了,可能是一失足摔到了個仙界之類的地方。每天早晨一睜眼,就聽得見清風掃著窗上的小鈴鐺,那鈴鐺一響,總是能引來許多鳥,高高低低地跟著七嘴八舌。百日悠長而清淡,聽不見車馬喧囂、人言是非,也沒有那許多腥風血雨、江湖爭鬥。夜裡,細碎的風變得很長、很散漫,月缺時,舉首見“星河萬里”,月圓時,低頭有“霜華滿地”。

他和妖兄在小院裡的大梅花樹底,下了無數盤棋,不下棋時就天南海北的閒聊下酒——妖兄還有酒,據說是自己釀的,跟他的棋盤一樣醇厚古樸,入喉極潤,不醉人也不傷人。

這位妖兄就像個從地底長出來的,獨自隱居在這麼個鳥不生蛋的山旮旯裡,偏偏活得什麼都不缺,沈三爺養傷期間,多次問起他究竟是什麼變的,他都只是笑而不語,及至沈三爺報菜名似的把他叫得出的花草樹木報了個遍,忽然靈機一動:“我知道了!”

正在搗藥的妖兄頭也不抬的說:“我不是山茶,不是茉莉,不是杜鵑也不是梅花。”

“不是那些庸脂俗粉。”沈三似笑非笑的說,“你是雪花。”

妖兄聽了這等鬼話,感覺他純粹是胡扯,卻還是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很從容地接了話:“雪花落下來就化了,哪有功夫成精?該換藥了。”

“也有不化的,”沈三搬起受傷的腿,有些吃力的放平,一邊動手拆起斷腿上的夾板,嘴裡還不閒著,“去年我應一個朋友之邀,到過西邊,全是山,山連著山,六月裡,山頂朔風凜冽的像數九寒冬,終年被雪,千萬年也不化的——我看你啊,說不定就是哪座神山上的雪頂成的精。”

他的腦子荒誕走板地從山海間穿梭而過,帶起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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