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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到得宣縣,本已經遭逢大難,裴家的日子那般簡樸,也不曾聽得她有半句怨言。
說起來好像只是一個瓷瓶的事情,可那木盒裝的胭脂,實在看著有些過於粗糙了,便是她不嫌棄,自己難道真的給得出手?
況且今次還是自家做了錯事,想作為賠罪的……如此禮物,是不是太沒有誠意了?
再一說,妹妹怎麼就比不過心上人了?
難道越是親近家人,就越要吃虧不成?
縱然已經看得透透的,明明白白知道這不過是商販誘買的話術,順著走就是傻子,裴繼安的手還是彷彿被鬼把住了一般,莫名其妙地轉向了瓷瓶裝的那一邊,口中則是道:“要這個……”
話一出口,他忽然想起一樁事,便又補了一句,道:“要兩盒。”
實打實主動去做了這個冤大頭。
冷雨秋風的,本以為要白守店了,不想還撞上一個闊綽的,那夥計笑得臉上的肉都堆起了褶子,快手快腳地把兩盒胭脂裝好,特地又用油紙包了好幾層,最後才遞了過來,道:“公子好眼光!憑你人品相貌,又這般懂得疼人,用不得多久,想來便要作一家了!”
裴繼安也懶得同他解釋什麼是妹妹不是情人,付過賬,拿了那胭脂就騎馬而去。
耽擱了這許久,天色已經半黑,幸而這一條官道他走過無數次,熟悉得很,快馬跑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回得宣縣。
此時夜色已深,裴繼安也不去衙門,只把那馬暫放在鄰人牛欄中。
他到家時見前院漆黑一片,倒是後頭兩間房中燈火都亮著,也不耽擱,因聽得裡頭有人說話,便徑直去敲了沈念禾的房門。
出來應門的是鄭氏。
“怎的這樣晚?不是說不回來了?”
她十分吃驚。
一路都是雨,又舉著燈籠,哪怕身上披了披風,裴繼安還是被淋得溼透,便也不進門,應道:“想著明日還要去衙門當差,便不耽擱這一晚上,先回來了。”
他一面說,一面往裡望了一眼,見到沈念禾坐在桌邊,心中一下子就鬆了口氣。
果然屋中人聽得聲音,搭著鄭氏的胳膊,探出那一個瘦瘦小小的頭出來看他,又關切地搭話問道:“三哥急著趕路,吃了飯不曾?”
另還道:“外頭有湯,還有冷飯,我去生火給你熱了來吃?”
便是平日裡也斷沒有要這一位做飯的,況且裴繼安正心中有鬼,此時哪裡敢應,連忙搖頭道:“我已是生了火在燜飯,一會換了衣服就去吃。”
口中說著,趁房中兩人都在,便自懷裡掏出那一個油紙包,打得開來,遞給鄭氏道:“路上避雨,見得有胭脂鋪子,順手便買了,正好給嬸孃同沈妹妹平日裡用著玩。”
他話一出口,便覺得屋中的氣氛有些古怪。
鄭氏抬眼笑著看了他一下,復才把那油紙包接過,往後讓得一步,轉而給了沈念禾,又問道:“今日是吹的什麼風?怎的一個兩個都買胭脂?”
裴繼安一愣,往前轉頭看去,果然見那沈念禾面前的桌案上擺著一排五六隻開了蓋的盒子,當中小瓷瓶裝的或白或紅,正是水粉胭脂。
縱然隔了好幾步遠,依舊能看出那胭脂顏色豐濃,水粉質地柔白細膩。
更要命的是,那一排瓶身上或繪美人撲蝶,或畫仕女臥石,離得最近的那一個圖案竟也是仕女持扇戲貓,那貓一樣的皮毛黃白相間,嘴邊也是鬍鬚翹啊翹的,翹得那般眼熟——不正同自己才買的那份一模一樣?!
“這是哪裡來的?”他驚問道。
鄭氏回得很快,道:“處耘給你沈妹妹買的,怕是曉得從前說了錯話,特拿來賠禮。”
聽得這話,裴繼安的臉都有些黑了。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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