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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跟著白閣老讀過書的,做不得子孫啊。”

他感慨的這一聲,並沒有收著,說得在場很多人都聽到了。

鄧瑛立在刑凳前,彎腰輕咳了一聲。

其實旁觀者清,楊倫那些人不肯說出口的話,被這個太監說出來了。而這句話對鄧瑛來說,絕對不是羞辱,反而是開解,很是難得。

他想著,低頭朝那張血跡斑斑的刑凳望去,要說恐懼,並不是沒有,但鄧瑛想把它從心裡逼出去。以前,他一直想不通,為什麼朝廷要這樣對待他,但是自從張展春和桐嘉書院的人慘死以後,他便覺得,那些想不通的事,逐漸變得微不足道了。

就像楊婉說的,他不能讓他們就白白的死了,不論他自己變成什麼樣子,作為他們的後繼者,他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

秋風從護城河上刮過來,似乎帶著淡淡的血腥氣。

眾人抬起頭,見天色已經有些發暗了,今日午門殺人,新魂似乎收去了所有的陽氣,風借魂寒,吹得人頭破發麻。

監衙的門忽被推開,胡襄叉著腰從監衙裡走了出來。

他之前在趙員外家的喜堂上被六科那些人打過一回,額頭上留了一個老大的疤,如今時不時地就要拿手去揉揉。

他按著額頭先看了一眼鄧瑛,又掃了遍在場的眾人,轉身問鄭月嘉,“人齊了?”

鄭月嘉道:“齊了。”

胡襄覺得額頭上的疤此時竟比平日還要膈手,憋了幾個月的邪火此時像是終於找到了宣洩口,“那還等什麼,打唄。”

“是。”

王太監朝前走了一步,“把他摁上去綁起來。”

“欸欸欸?”

胡襄抬起手,“這什麼規矩啊,就這麼打,這些人能知恥?”

他說完低頭嫌惡地看了鄧瑛一眼,“留這層底下的體面幹什麼,我們捱打的時候,鄭秉筆忘了,老祖宗教咱們規矩的時候,也沒留情面。把底下給他剝了,什麼玩樣兒呀。”

鄧瑛閉上眼睛,一聲未吭。

鄭月嘉眼看著有人上前去解鄧瑛的汗巾,忙道:“等等。”

胡襄回過頭,“鄭月嘉,你不是第一次維護這個人了。”

鄭月嘉走到胡襄面前,“我替他求個情。”

胡襄笑了笑,“呵,忘了,你以前也是差點考科舉的人,怎麼?看著他可憐。”

“是,請胡秉筆可憐可憐他。”

胡襄看著鄧瑛的脊背,“也是,年紀輕,長得也好,能耐又確實大……”

他說著話鋒一轉,“你我伺候老祖宗這麼久,難道不知道,他老人家最恨的能耐過於大的人。你要求情,去求老祖宗,我在這兒,是定要替老祖宗出了今日在養心殿上的氣。”

鄭月嘉抹了一把額頭的汗,“他是應該責罰,我不敢去求情,只是你我得想想,陛下今日才因為太和殿完工的事,對他大加讚賞,若是知道,我們今日在這裡把人打得太難看,必會覺得,我們這些奴婢,不能體諒他老人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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