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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只是閉上眼,輕輕深呼吸。然後他以近乎無情的口吻,接著說道:“渤海戰事已經持續快三個月,但我等不了下一個三個月。下一個三個月之前,不僅是渤海戰事,我軍與契丹的戰事,都必須要有一個結果。而這個結果,只能是勝,不能出現第二個局面。”他盯著孟平,“為此,付出再大的代價與犧牲,都在所不惜!”
孟平嗯了一聲。
李從璟不再說話。作為此戰的最高統帥,作為下達軍令,讓孟平出征死戰的百戰軍主帥,作為那個大唐盧龍節度使,他要表達的意思已經表達完。雖然這並不代表他的話就真的已經說完,然而有些話,在某些時候說出來,會讓他更加厭惡自己。
終於嚥下最後一口,孟平放下碗筷,打了個飽嗝,朝李從璟露出一個孩子般的燦爛笑容,輕鬆的說道:“我吃完了。”
李從璟站起身,“我送你。”
帥帳所在,即為大軍核心所在,前帳裡的各級官吏,組成了指揮、排程、保障整個軍隊運轉的組織機器,他們忙碌而又安靜的處理各種事務,交流都是用最低的聲音、最簡潔的語言。在征戰中,帥帳就是鎮治,就是另一座節度使官衙,就是一個幕府。
掀開簾幕,冷風撲面,才發現帳外又開始飄雪,天地是一片楊柳林,柳絮如風。
所謂送別,至此而止。
因為帳外這幅出人意料的景象,李從璟和孟平得以同時駐足,一起停留片刻。
身著柳葉甲的孟平,將頭盔夾在腋下,哪怕已是雙手沾滿鮮血的沙場宿將,他臉上似乎仍有還未褪盡的稚色,望著眼前風雪中的連營,他笑了笑,看似無心的問道:“公子,戰死於國門之外,和戰死於國門之內,哪個更可取一些?”
李從璟負手立於帳前,望著漫天風雪,緩緩道:“兩者區別,不在於國門內外,而在於為什麼而戰。”
孟平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復又揚起臉笑道:“上回吃到公子親手做的飯菜,還是在晉陽的時候,現在想一想,才發現竟然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有句實話不得不說,公子你可別怪我,你這手藝真的生疏了很多啊。”
李從璟一腳踹在孟平屁股上,笑罵道:“得了便宜還賣乖。全軍上下,就你有這個待遇,莫離在我面前嘮叨好久都沒這個機會,你還不滿意!”
捱了不輕不重的一腳,孟平跳開兩步,卻笑得更大聲了些,撇了撇嘴,道:“莫哥兒打小就嘴饞,自己又老愛念叨什麼君子遠庖廚,哪能跟我比,我可是服侍了公子你十一年的飯菜啊!”
這本是很溫情的話,然而聽到最後一句之後,僅僅是一怔的時間,李從璟臉上的笑容還未完全盪開,就忽然完全斂了起來。不只是他,孟平面上的笑意也忽然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動了動嘴唇,孟平最終還是沒有將有些話說出口。他將頭盔戴好,向李從璟行了一個嚴整的軍禮,“公子,我出征了!”
李從璟點點頭,以軍禮回應。
孟平轉過身,大步離去。風雪似乎更大了些,將連營完全包裹其中,漸漸模糊了帳篷的輪廓。同時模糊的,還有走在連營中人的背影。
李從璟靜靜站在帳門前,仍由連營在眼前朦朧。哪怕他知道有些話這回不說,極有可能再無說出口的機會,但他仍然沉默著。
男人就是這樣,有很多話永遠都不會說出口,也說不出口,正因此,那些話背後的東西,才愈發顯得厚重。
這世界兵荒馬亂,這世道禮崩樂壞,但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有多少面目猙獰的醜惡,就有多少彌足珍貴的良善,有背叛就有忠義,有小人就有君子,有賣主求榮就有精忠報國,有貪生怕死就有殺身成仁。而這些,就是分崩之後還有統一,動亂之後還有平和,毀滅之後還有重建的底氣。
慈不掌兵。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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