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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皇帝的可能,不過,即使這可能極為微小,襄王也感到十足的荒誕。沒有任何人比藩王自己,更明白朝廷對他們的警惕了,畢竟太宗皇帝自己就是從藩王走上寶座的,他又怎會不提防這一點?且先不說大兄遺下兩個皇子,就說他自己吧,雖然自小教育上也沒虧待,讀書識字用的都是名士為老師,但教育內容和大兄比,差得可就遠了。論詩畫,他有底氣和大兄一較高下,尤其是畫上,他未必比大兄差多少,可要說治國,他連大明州府多少都不能背誦,更別說那複雜得讓人頭暈眼花的官制,文武職進退,天下錢糧所繫的稅制——光是想到這些,他就是一陣頭暈眼花,說實在的,連國家根本運轉到底需要多少制度,襄王都自承是絕不明白。治國這門學問,哪有這麼簡單?不經過完整的君王教育,就算是近在儲君身側長起來的兄弟,都根本不得其門而入。現在讓他接手?這不是在開玩笑吧,或許二哥會有點興趣,但他一向有自知之明,做個藩王,他的政治智慧是夠格了,該怎麼自保,師傅們也都曾多方教導過,長史更是他的好臂助,讓他去做皇帝,他可是沒有絲毫興趣與信心。即使國家百官泣涕以盼,就等著他入住乾清宮了,襄王也根本不知道他該如何管起。
再者,朝廷是絕不會許可如此悖倫大逆之事發生的,當日建庶人倒行逆施之甚,焚宮失蹤後,還有多少臣民,或自盡或戰亡,鬧出了多大的風波?這還是他有錯在先。如今,太子無辜稚童,一語未發,一件事未做錯,皇位為他這個叔王掠去……天下人又會怎麼看待此事?諸地藩王,怕不要蠢蠢欲動——你襄王都可以如此篡位,我等就不行了?更不說,那些文臣們,哪個不是受著三綱五常的教育長大的,就連自己帶著的幾個庶務官,這幾日見了他都是欲言又止,滿面的擔憂和不敢苟同。襄王很瞭解這幾位先生,真要是他有了上位的心思,只怕連他們都不會幫他。
在國家尚有繼承人的情況下,藩王如要舉事篡位,模範教科書便是太宗皇帝了。即使是太宗皇帝這樣的天縱英才,在舉事前又豈止是醞釀了三十年?沒有自己的完善班底,在繼位後強制壓服朝廷文官,沒有傲人的戰績武功,震懾各路邊將、藩王,如何能夠妄言登位?就連宋太宗,那也是有金匱之盟護身,才能如此順理成章地登上皇位,在繼位之前,他本來就是開封府尹,五代以降,那從來都是給繼承人留的官位!
襄王精於詩詞,對於史學,不過囫圇吞棗,此事的細節還是這幾日他從府中所藏典籍中研究出來的。相信他娘乃至三楊學士,在這方面造詣都要比他精深。是以他從未以為自己將會登位,只是到底圍繞著皇位在發生著什麼鬥爭,這裡頭的事,他自忖自己是想不出來,只能等個結果了。
今日是大兄頭七,按慣例,今日將會大殮入棺,雖為親弟,卻無法參與,只能困於府中,等著這莫測的鬥爭早日出個結果,襄王的心緒自然不算太好,他如今倒是盼著娘快些傳信,令他幫忙,儘管有很大可能會招惹麻煩上身,但也比關在屋子裡空等來得強。
書也讀不下去,正是閒坐喝茶時,襄王忽見自己最為信用親暱的內承奉走來,便道,“你來了,倒是來得好,我們下一盤棋吧,這賊老天冷得厲害,我也不耐煩出屋去走動。”
這位內承奉,是他自小隨身大伴的乾兒子,大伴去世後,內承奉便成了襄王身邊的第一內侍,和襄王關係極佳,此次進京,襄王本意將他留在長沙照管內府,他卻是擔心襄王孤身應付不得,遂自告奮勇地跟了過來——他既是出身宮廷,乾爹又是皇子大伴,在宮裡自然有一番人脈關係,比起庶務官,倒還更有用些。不過這幾日也和他一道被困在府中,哪裡也去不得,就是有渾身的勁兒,也無處使去。
這時進來,他顏色卻和往日不同,見到襄王還若無其事,便跪了下來,叩首稟道。“王爺,奴婢有要事回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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